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会追随着那个沉默如山岳的身影。看萧执一丝不苟地擦拭他那柄从未离身的漆黑短匕,刃身在幽暗中偶尔闪过一道雪亮的寒光;看他沉默地对着石壁上悬挂的简陋地图沉思,指尖划过某些特定的位置,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冷肃;看他为自己端来饭食和药汤,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多余晃动。苏渺渐渐能从萧执细微的动作中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痕迹——男人起身或转身时,偶尔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制了一下左肩。呼吸的频率也会在那一刻发生极其微妙的改变,深长一分,又迅速恢复如常。
一次,萧执将药碗放在石墩上,动作间左肩似乎被什么牵扯,他极轻微地蹙了下眉。这瞬间的变化被一直默默观察的苏渺捕捉到了。他捧着温热的药碗,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大人……您的左肩……是不是有伤?”
萧执准备离开的身形骤然定住。他缓缓转过身,深潭般的黑眸看向苏渺,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仿佛要看清少年问出这句话的根源是关心还是试探。
石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油灯燃烧的哔剥声。苏渺被他看得心头一紧,捧着碗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发白。他垂下眼,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几乎以为自己的僭越会引来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冷斥并未到来。片刻后,萧执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旧伤。无碍。”
只有三个字,却像一块巨石投入苏渺心湖,激起圈圈涟漪。他知道了!大人真的带着伤!这伤是为了救他时落下的?还是更早之前?一股混杂着愧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涌上心头,让他喉咙有些发堵。他不敢再追问,只是将脸埋进药碗升腾的苦涩热气里,小口喝着,心头那份沉甸甸的依赖感,却在这一刻悄然加深,融入了更多复杂难言的情愫。
又过了两日,午后难得的短暂静谧。苏渺靠在石壁上,目光落在墙角那几缕苔藓上。久居地下,不见天日,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光线和新鲜空气的渴望,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着他的心神。他几次偷偷看向门口,又飞快地垂下眼睑。
萧执正就着油灯的光,仔细检查一张写满密语的薄绢,眉头紧锁。石室里的空气滞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当他再次抬眼,目光不经意掠过苏渺时,恰好捕捉到少年眼中一闪而逝的、对门外世界的强烈渴望,以及被强行压抑的落寞。那眼神,像被关在笼中许久、渴望振翅的雏鸟。
萧执握着薄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他沉默地将薄绢收起,塞入怀中暗袋。动作间,左肩那处旧伤似乎又被牵动,带来一阵熟悉的钝痛,提醒着他外面世界的危险与自身的责任。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油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苏渺整个笼罩。
“想出去?” 萧执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中响起,低沉而平静,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苏渺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惶恐和不安覆盖。他用力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不想!外面…危险……”他下意识地往石壁里缩了缩,仿佛那冰冷的石头能给他安全感。靖安侯府狰狞的面孔、呼啸的寒风和刺骨的冰冷瞬间涌入脑海,让他刚刚升起的那点渴望瞬间冻结。
“无妨。”萧执打断了他的恐惧,语气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此处隐秘,外围有布置。片刻透气,可。”他言简意赅,却透着一股强大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他走到石门前,没有立刻开启,而是侧耳凝神细听了片刻,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异常动静,这才伸手,握住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石块,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和力道,旋转、按压。
沉重的石门发出一阵低沉的“隆隆”声,缓缓向一侧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久违的、带着冬日特有清冽与淡淡腐朽气息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石室里浓重的药味和沉闷。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苏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抬手遮挡。当眼睛适应了外界的光亮,他迫不及待地望向门外。
眼前并非他想象中的荒山野岭,而是一个被高大、破败院墙围拢的废弃庭院。院中景象荒芜凋敝:积雪覆盖着断壁残垣,枯黄的野草从碎裂的青石板缝隙里顽强地探出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株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年的老树只剩下光秃秃、扭曲的枝桠,如同怪异的鬼爪般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庭院中央,一个干涸的、布满裂纹的荷花池如同大地上一道丑陋的伤疤。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在断墙间呜咽穿行。
然而,就在这片荒芜与死寂的边缘,靠近一堵半塌的影壁墙角下,一片灰蒙蒙的雪与枯草之中,苏渺的目光倏地定住了。那里,竟有一小簇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枯败截然不同的生机在顽强地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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