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屋外暴雨的喧嚣被无限放大,如同天河的怒涛,无情地冲刷着这方绝望的小天地。病患们压抑的、带着无尽恐惧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刚刚燃起的希望被彻底打碎,只留下冰冷的绝望和剑拔弩张的、令人窒息的压抑。空气中,那奇异的药香与血腥、腐朽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前奏。
苏渺靠着冰冷刺骨的药柜,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谢临那番字字诛心、句句如刀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凌,将他连日来倾注的所有心血、那点可怜的自信、以及支撑着他熬过这三日不眠不休的价值感,刺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他看着地上那片刺目的、不断扩散的深褐色污渍,碎裂的陶片如同他碎裂的自尊和信念,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嘲讽的光。顾砚充满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温言劝他先去后间歇息片刻,可那声音穿过厚重的绝望迷雾,听起来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我…我去倒掉剩下的药渣…” 他低低地嗫嚅着,声音干涩沙哑,完全不像自己的。他需要做点什么,需要离开这个让他窒息、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他不敢看顾砚眼中深切的忧虑,更不敢看角落里那个散发着暴戾气息的红影。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脚步虚浮地走向后间那扇通往废弃药渣处理处的、低矮阴暗的木门。
后间更加狭窄、潮湿、阴暗。浓重的、混杂着各种腐败草药和陈年积垢的霉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角落里堆放着几只散发着馊味的木桶,里面是等待清理的湿漉药渣。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扇被雨水模糊的小气窗,透进一点微弱惨淡的天光。苏渺机械地拿起墙边一只空木桶,走向墙角那个半人高的深口大陶瓮。瓮口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混合药味,里面是今日熬废的各类药液残渣,也包括刚刚被谢临斥为“穿肠毒药”的那一锅。他需要把这些都清理掉。
就在他拿起沉重的木勺,准备舀出瓮中浑浊液体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旁边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颜色比其他陶罐略深、蒙着厚厚灰尘的小陶罐。罐口边缘,凝结着几滴深紫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粘稠液体,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甜腻中带着致命腥气的味道。这罐子…他有些恍惚地记起,似乎是昨日黄昏,一个面生的杂役匆匆送来,说是从库房最深处清理出来的陈年废药,让他一并处理掉。当时他所有心神都系在那张救命古方上,疲惫不堪,只是随手接过来放在角落,根本未曾细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挫败感、自我怀疑、以及对谢临那番冷酷指责绝望反抗的冲动,如同毒藤般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理智。也许是在连日透支下精神的恍惚,也许是那“亲手送人下地狱”的指控带来的灭顶般的自毁倾向,又或许是心底某个角落想要用最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并非“纸上谈兵”的草包——他竟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沉重的木勺,伸出那只沾满药渍、冰冷颤抖的手,端起了那只落满灰尘的小陶罐。
罐身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条冬眠的毒蛇。
罐子里,是深紫色的、浑浊得如同泥沼般的液体,表面漂浮着几颗诡异膨胀的泡沫。那股甜腥致命的诱惑气息更加清晰了,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沦的召唤。
谢临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俊脸,那些如同淬毒冰锥般的话语,再次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轰然回响——
“纸上谈兵的书呆子!”
“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
“你是在救人,还是在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一丝近乎惨然的、带着解脱般意味的苦笑,缓缓浮现在苏渺苍白干裂的嘴角。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垂死的蝶翼。仰起头,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将罐中那不知名的、散发着不祥甜腥的深紫色液体,对着嘴,毫不犹豫地、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的并非滋润,而是瞬间爆开的、足以焚毁灵魂的剧痛!仿佛吞下了烧红的烙铁,又似无数烧红的钢针从咽喉一路疯狂穿刺、撕裂、灼烧至五脏六腑!苏渺的身体猛地弓成一只被煮熟的大虾,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想要发出惨叫,却只能挤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漏气声。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吞噬,天旋地转,耳畔只剩下自己那如同濒死野兽般拉动的、恐怖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的轰鸣!
“哐当!” 手中的陶罐脱手坠地,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摔得粉碎,深紫色的毒液如同恶毒的花朵般溅开。
他像一截被彻底抽去筋骨、失去所有支撑的朽木,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后栽倒!
“砰!!!”
身体重重砸在冰冷污浊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和尘土。剧烈的抽搐瞬间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痛的狂潮中痉挛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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