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在掌心灼烧成烙印时,苏渺的膝盖正磕在观星台总坛的青石板上。那些从地砖裂缝渗出的朱砂液,像有生命般顺着指缝攀爬,在守心镜残片上勾勒出半张诡异脸谱 —— 左眼嵌着星隐族的月牙纹,右眼却盘踞着影阁的蛇形标,两道纹路在鼻梁处犬牙交错,似在噬咬彼此。
“这是‘双生契’。” 顾砚用剑鞘拨开脚边的玄甲尸骸,锈蚀的兵符在血泊里泛着冷光,“传闻星隐族初代族长与影阁创始人订契时,以血脉为界碑,各掌地脉半壁安宁。” 他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滑落的药囊在石阶上滚出丈许,囊中药草已化作墨色,紫背天葵的清香彻底被腥气吞噬,“谢临的解药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苏渺攥紧发烫的镜碎,镜面映出总坛穹顶的星图正在扭曲。那些鎏金纹路如同被斩断的蛇,在砖石上游走挣扎,渐渐拧成漩涡,漩涡中心悬着块人头大的黑石,石上双生脸谱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起伏。“那是‘镇脉石’。” 母亲札记里的字句突然撞进脑海,“影阁用三百年活人血祭养它,此刻正要借血契之力破封。”
石阶下方传来锁链拖动的脆响,二十七个影阁死士抬着具青铜棺椁往上走。棺木上的云雷纹与守心镜产生共鸣,苏渺体内的星隐血脉骤然沸腾,顺着血契烙印往黑石冲去,沿途经脉似被岩浆灼烧。
“拦住他们!” 顾砚将妹妹护在身后,长剑在身前划出银弧,“棺中是柳先生备的祭品,能让镇脉石提前苏醒。”
苏渺跃下石阶的刹那,守心镜残片突然炸裂。飞溅的镜片在半空凝成星网,边缘泛着月华般的冷光,恰好兜住死士的去路。他这才看清,棺椁缝隙渗出的不是血,是粘稠的白雾 —— 与云麓山密道的瘴气同源,却裹挟着更浓烈的腥甜,像是无数孩童在暗处啼哭。
“是蚀骨蛇蜕熬的‘化灵雾’。” 顾婉儿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稚气,指尖却稳得惊人,“影阁地牢见过,能抽干活人的灵气,变作行尸走肉。” 她从袖中摸出块碎玉,正是林瑶掉落的星盘吊坠,“这上面刻着破雾法子。”
吊坠背面的星图在化灵雾中亮起微光,如同一盏溺水的灯。三人顺着光轨往总坛东侧回廊退去时,苏渺忽然发现顾婉儿手腕的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血契的红光竟能压制蚀骨蛇毒。“你也有玄甲卫血脉?” 他脱口而出时,才惊觉这少女的眼瞳颜色比寻常人浅,像淬了星砂的琉璃。
顾婉儿的脚步顿在回廊转角,指尖划过吊坠上的莲花纹:“母亲说,我是玄甲卫与星隐族的混血。” 她忽然指向回廊尽头的壁画,“看那里。”
壁画上的古老祭祀正随着他们的靠近缓缓清晰:星隐族圣女将骨匕首刺入玄甲卫将军的心口,鲜血顺着祭坛纹路流入镇脉石,石上双生脸谱突然睁开眼睛,左眼淌出金血,右眼渗出黑泪。画角题字被积灰覆盖,苏渺用袖口擦去时,“永乐十三年,双生劫启” 八个字突然渗出朱砂,在指尖烫出刺痛。
“永乐十三年是玄甲卫覆灭那年。” 顾砚的剑突然指向壁画阴影,那里立着个灰袍老者,蛇头拐杖的磷光在黑暗中明灭,“柳先生。”
老者缓缓转身,兜帽滑落露出张被伤疤劈成两半的脸。左脸的蛇形标与右脸的月牙纹在颧骨处交汇,构成完整的双生印记,像两尾噬咬彼此的鱼。“不愧是顾家小儿。” 拐杖在地面顿出闷响,二十七个死士突然转身,青铜棺椁被围在中央,黑袍下露出的手腕都烙着相同印记,“可惜你们来晚了,祭品已备好。”
棺椁盖子突然自行弹开,里面躺着的竟是沈青崖。他双目紧闭,银发如瀑铺在棺底,心口插着柄黑曜石匕首,鲜血顺着凹槽凝成细流,正往镇脉石的方向蜿蜒。
“他在自残?” 苏渺的血契烙印突然剧痛,镜碎映出的画面让他脊背发凉 —— 沈青崖的血珠坠入凹槽时,竟化作细小的蛇形,“不对,是借星隐血脉当引子!”
柳先生的拐杖指向镇脉石,化灵雾突然倒灌回棺椁。沈青崖的身体剧烈抽搐,心口伤口处冒出的黑气与石上脸谱融为一体,那些鎏金纹路突然竖起,如同一圈锋利的獠牙。“三百年了。” 老者的声音一半是哭腔一半是狂笑,拐杖头的蛇眼突然亮起红光,“影主终于要回来了!”
守心镜碎片骤合,镜面浮出诡画:沈青崖与黑影在祭坛对峙,两人掌心各握半块守心镜,黑影左脸的梅花胎记在烛火下清晰可见 —— 与宁王的印记分毫不差。
“沈青崖不是影主。” 苏渺猛地转向柳先生,血契烙印的灼痛让他声音发颤,“你真正效忠的是宁王!”
老者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二十七个死士同时摘下面具,露出与宁王亲信相同的梅花印记。“星隐小儿倒有些见识。” 他扯开灰袍,里面的锦袍绣着五爪龙纹,金线在暗处流动如活物,“当今圣上昏庸无能,只有影主血脉能重振玄甲卫,复兴星隐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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