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呼啸着,如同跗骨之疽,从碎裂的后窗疯狂灌入车内。座椅靠背被打得破絮纷飞,冰冷的金属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枚流弹擦着陈宇的耳廓飞过,带起灼热的刺痛和一丝血腥味,狠狠镶入前方仪表台的塑料件中。
“嗡——嗡——”
引擎在雷烈疯狂的压榨下嘶吼着,转速表指针早已冲破红线区,车身剧烈颠簸,每一次车轮碾过减速带都如同经历一次小型地震。陈宇的身体被惯性狠狠抛起又砸下,安全带深勒进肩胛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他死死抓住车顶的把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指腹冰凉。
然而,最大的煎熬并非来自车外的追杀,而是源自他的眉心深处。
那如同金色琉璃般的神瞳视野,此刻剧烈地波动、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视野的边缘,浓稠如墨的黑暗正疯狂地侵蚀着那点微弱的金辉,视野中心也开始间歇性地闪烁、模糊!每一次强行催动神瞳预见那零点几秒后的致命弹道或撞击轨迹,都像是在用烧红的钢针狠狠搅动他的脑髓!
剧痛!深入骨髓、撼动灵魂的剧痛!
每一次预见,都是对精神的一次惨烈透支。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强烈的恶心感翻江倒海般冲击着他的喉咙,视觉和听觉都在迅速远离,世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子弹的呼啸和那令人崩溃的颅内剧痛。他咬紧牙关,齿缝间渗出血腥的铁锈味,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视野里,雷烈沾血的侧脸轮廓开始晃动、重叠。
“左…左转!减速带…后面有车要撞…”陈宇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嘶哑微弱,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他拼尽全力,在神瞳视野彻底崩溃前的最后一瞬,捕捉到几幅破碎的画面:前方减速带后,一辆伪装停在路边的破旧面包车如同蛰伏的毒蛇,正准备在他们过坎减速的瞬间从岔路猛冲出来拦腰撞击!
雷烈甚至来不及回应,完全是出于对陈宇预警本能的绝对信任,他在高速中猛地向左急打方向盘!
方向盘在他的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沉重的“黑骑士”在惯性的撕扯下,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庞大沉重的车身骤然甩出一道近乎失控的弧线!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发出濒死般的尖叫,浓烈的焦煳味冲天而起,轮胎在路面上留下两道漆黑的、冒着青烟的长长印记!
就在车身刚刚甩过那个弯角,侧倾尚未完全回正的瞬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自身后传来!
那辆伪装的面包车如同脱缰的疯牛,遵照原本预设的致命轨迹,以惊人的速度狠狠撞在了陈宇刚才预警的、减速带后的那个位置上!然而,那里只剩下弥漫的青烟和空气!巨大的冲击力让面包车车头瞬间扭曲变形,如同一只瘪掉的罐头,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激射向四周!巨大的惯性让它斜斜冲出路面,一头狠狠撞在路边粗壮的电线杆上,发出更加沉闷的巨响,整个车身彻底报废,零件四散飞溅!
后方穷追不舍的两辆杀手车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黑骑士”的极限甩尾惊得措手不及。紧急刹车声尖锐刺耳,两辆车狼狈地扭动着车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堆燃烧的残骸,追击的势头被迫一滞。
“黑骑士”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引擎嘶吼着,再次加速,如同挣脱猎网的巨鲸,猛地一头扎进了前方更加复杂、灯火阑珊的旧城区窄巷之中!庞大的车身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刮擦着两旁斑驳的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留下长长的白色划痕,如同一道流血的伤口。
暂时甩脱了!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引擎粗重的喘息和陈宇再也无法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和痛苦的呻吟。
“宇哥?”雷烈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他一边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在迷宫般的窄巷里飞速穿行,一边急切地侧头瞥了一眼陈宇。
陈宇瘫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仿佛成了刑具,深深勒进他虚脱的身体。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微微颤抖着。额头上、鬓角处,大颗大颗的冷汗不断渗出、滚落,浸湿了头发和衣领。他一只手死死按着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扭曲发白,仿佛要将那里面疯狂搅动的剧痛硬生生按回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气声,如同濒死的鱼。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能洞穿一切迷雾与伪装的双眼,此刻瞳孔微微涣散,眼白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金色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只剩下微弱的、断断续续的闪烁,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透支的剧痛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旋转。
“我…还好…”陈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撑得住…目标…锁定我们了…”
雷烈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如同实质般燃烧。他看了一眼自己左肩洇开的大片深色血迹,又瞥了一眼后视镜——镜片早已布满蛛网纹,碎裂的纹路里,暂时看不到追击车辆的踪影。他猛地一打方向盘,“黑骑士”如同疲惫却警惕的巨兽,拐进一条更加阴暗、堆满废弃建材的小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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