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更深的不安：“苏爷，这单子挂出来不到半宿，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在地下圈子里炸开了锅。现在整个鬼市，就跟烧滚了的油锅滴进了冷水，‘哗啦’一下全乱了套！原本藏着掖着不敢露面的‘生坑货’，一下子冒出好几件来抢着验看！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牛鬼蛇神都挤到鬼市来了，眼珠子都是红的！还有人敢在鬼市地盘上动手抢货，被鬼市的人当场废了……”
老烟的声音还在耳边絮叨着鬼市的混乱与疯狂，如同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围绕着三千万的诱饵疯狂撕咬。但苏尘的听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胸口的玉佩之中。那枚陪伴他二十余年、沉默得像块普通石头的祖传玉佩，此刻隔着布料，正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而深邃的脉动！玉佩深处，仿佛有沉睡的远古意志被惊动苏醒，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温热感，如同拥有了生命，正顺着他的血脉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
与此同时，一种源自骨髓深处、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凛冽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炸开！这感觉来得凶猛突兀，绝非武者直觉，更像是某种源于血脉本能的疯狂示警！他全身的汗毛刹那间倒竖起来！
嗡——
识海深处，那沉寂的“黄金瞳”骤然苏醒。并非主动催动，更像是被某种强大而冰冷的外力强行激发！视野瞬间扭曲、切换。眼前油腻的桌面、劣质的茶碗、老烟那张惊疑不定的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色彩与线条疯狂地波动、旋转、碎裂！
这并非透视万物内部结构的澄澈视角，而是陷入了一片混沌的、不断崩解又重组的旋涡！在漩涡中心，在那不断撕裂又弥合的光影碎片之间，一只巨大、冰冷、漠然无情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眼睛，正穿透无穷时空的阻隔，静静地、毫无感情地凝视着他！那瞳孔深处一片虚无，仿佛连接着万古寒夜般的死寂深渊！
这凝视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碾压一切的冰冷审视。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漠然俯视着尘埃中的蝼蚁。苏尘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冰原风暴的中心，被这冰冷的目光彻底洞穿！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苏尘喉咙深处挤出，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腔里如同擂鼓，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物！
“……苏爷？苏爷！”老烟终于发觉了不对，看着苏尘骤然剧变、毫无血色的脸孔，以及额角瞬间渗出的大颗汗珠，惊疑地低声呼唤。
苏尘猛地闭上眼睛，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强行将几乎失守的心神拽回躯壳。胸腔里，那块祖传玉佩的震动仍在持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远古的心跳，沉重而悠远，一下下敲打着他的感知，与识海中那只冰冷巨眼的注视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对峙！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不是去擦额头的冷汗，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桌上那张拓片图纸迅速折好收起，紧紧攥在手心。指尖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要将这张薄纸嵌入掌心血肉。
“钱，照老规矩，今晚划到你那个加密虚拟账户。”再开口时，苏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带着一种经历过巨大惊悸后强行镇定的紧绷感。
老烟看着苏尘惨白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凝聚着前所未有风暴的眼眸，心头猛地一沉。他从没见过这位眼神锐利、行事沉稳的年轻东家露出如此失态的神情。那感觉，就像平静的深潭下突然掀起了噬人的恶蛟！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敢再啰嗦半句，只用力点了点头，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尽量拉开距离。
苏尘不再看他，扶着油腻的桌沿站起身。起身的动作有些迟滞，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他没有立刻离开，走到那扇蒙着厚厚油污的窗户前，停下脚步。
窗外，古玩城南巷依旧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淘客的讨价还价声、三轮车的铃铛声混杂在一起，构成最平凡不过的市井喧嚣。然而，在苏尘此刻异变的视野里，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扭曲的滤镜。那些行走的人影晃动间仿佛拖着模糊的残影，阳光穿透灰霾落在对面旧屋的瓦片上，折射的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扩散，整个世界都像是泡在了一缸浑浊动荡的水里，充满了虚幻与不真实感。
黄金瞳带来的视野异变尚未完全平息，识海深处那只冰冷巨眼的凝视残留的寒意，依旧如同跗骨之疽，萦绕在灵魂深处，带来阵阵强烈的眩晕与心悸。
他伸出手指，在布满油腻污垢的窗玻璃上无意识地划动了一下。指尖沾染暗黄的污渍，留下一条短暂清晰的痕迹——如同命运给所有卷入这场旋涡之人画下的注脚。
水已浑，暗流的涡旋正在形成。而他手中这张拓片，就是开启那扇通向未知与凶险之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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