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古玩市场白日里的喧嚣已沉淀为一种沉闷的背景音，陈默避开熙攘的主干道，拐入一条狭窄冷清的岔巷。月光吝啬地挤过两侧高耸旧楼的间隙，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断断续续的苍白光斑。就在这幽静的深处，一扇不起眼的墨漆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摇曳的光，夹杂着刻意压低的絮语和一种宛如实质的、混杂着陈旧木器、尘土与莫名腥气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陈默脚步一顿，眉头微蹙——这绝非寻常店铺的气息。
他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黄金瞳在暗影中悄然流转起微不可察的金色光晕，视线轻易穿透了门板与微弱光线的阻碍。门内景象骤然清晰：并非店铺，而是一个异常简陋的地下拍卖场。几十个形迹模糊的身影散坐在蒙尘的折叠椅上，无声地盯着前方一张掉漆的旧条案。条案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唐装、眼神浑浊的老者正捧着一件器物，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前清宫造办处流出的玩意儿，‘九龙戏珠’笔洗，釉色正，开片细，龙鳞片片分明…底价，五十万。”
陈默的目光并未在笔洗上停留，黄金瞳的视野如同掠过水面，不起波澜。他的注意力瞬间被条案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攫住。那盒子本身黑沉沉的，毫不起眼，但盒子底部一角，却泄露出一抹奇异的光——非金非玉，温润中带着一丝苍古的沉重，仿佛凝结了几个世纪的幽光。更令人心惊的是，光芒深处，隐隐透出极其模糊、却霸道无比的龙虎纹路轮廓，仿佛沉睡的凶兽蛰伏于黑暗深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攥紧了陈默的心脏，黄金瞳内的金光不受控制地暴涨了一瞬，视野里瞬间铺满了密密麻麻、玄奥深邃的符文洪流！它们疯狂旋转、碰撞、叠加，其复杂程度远超他以往所见任何重器！与此同时，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威压感扑面而来，冰冷、肃杀，令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下面这件东西…”唐装老者干咳一声，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似乎连他自己也拿捏不准，“来历嘛…不便多说。只知这东西…有些年头了。诸位，自己掌眼吧。”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黑木盒，取出一块玉佩置于案上。玉佩形制古朴，非圆非方，边缘带着天然不经雕琢的粗粝感，色泽沉郁如深潭凝墨。其正面赫然是半副狰狞的龙躯与半截蓄势待发的猛虎！龙鳞如刃，虎爪森然，即使只是半幅残缺之像，那扑面而来的凶悍肃杀之气已足以令人胆寒。更诡异的是，龙虎交缠的缝隙深处，一个古怪至极的印记若隐若现，扭曲繁复，如同某种禁忌的符咒。
“半块玉佩？”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商人模样的胖子率先嗤笑出声，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王老五，你这就不厚道了嘛！龙虎斗的题材是不错，可这残的！还弄这么个邪门的印记，晦气！当啷一声镇邪的铜钱啊？我看顶多五万块，不能再多！”胖子的话引来一片压抑的哄笑和窃窃私语。古董行最讲究传承有序、品相完整，这块残损又带着邪异印记的玉佩，几乎犯了所有忌讳。
老者脸上皱纹更深了，显出几分尴尬与无奈。场内气氛松懈下来，无人举牌。
“十万。”一个极其突兀、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陡然响起，极其刺耳。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金属刮擦的尖锐感，瞬间压过了所有杂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阴影里，一个全身罩在宽大黑色斗篷里的人缓缓举起了枯瘦的手。宽大的兜帽压得极低，仅能勉强看到他下半张脸的下颌轮廓，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色。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却像一块冰冷的磐石投入水中，将原本慵懒的空气都冻结了。刚才嗤笑的胖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里透出惊疑，悄悄缩了缩脖子。
黄金瞳冰冷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黑衣神秘人身上。陈默眉头紧锁——对方身上笼罩着一层极其诡异的能量场，并非古物散发的历史沉淀气息，也非寻常练家子的气血之力，而是一种冰冷、黏稠、仿佛掺杂了腐朽与剧毒的阴晦力量，极力抗拒着黄金瞳的探查。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陈默的心头。这玉佩，这神秘人，背后牵扯的东西绝不简单！
“十万？”陈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死寂。他一步从门外的阴影里踱入昏黄的光圈下，姿态从容，目光锐利如电，直射条案上的玉佩。“我看未必。”他清晰地开口，“这玉料沁色，非千年以上的地脉温养不能成形。龙虎虽残，神韵却半分未失，尤其这印记…”他顿了顿，故意加重语气，“虽不常见，但我曾在几件商周祭器上见过类似纹路，说不定是某个古老部族失传的族徽圣物。十万？未免辱没了它的身份。我出五十万。”
“五十万？！”人群中响起难以置信的抽气声。那胖子商人瞪大了眼珠子，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陈默（心想：“这小子哪来的？懂不懂规矩？”），几个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也被惊动，浑浊的眼睛睁开一丝缝隙，惊疑不定地重新审视台上（心想：“这年轻人……口气不小。”），更多的人则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心想：“五十万买块破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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