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请吧。”赵天华侧身，做了个不容置疑的手势。几名警察无声地围拢过来，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林枫笼罩其中。拍卖厅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复杂交织——震惊、鄙夷、疑惑、同情…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缠住。林枫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前排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刻意压低的惊呼：“天哪……走私？看着挺体面的人……”
林枫抿紧嘴唇，目光扫过赵天华冷硬的脸，扫过周围警察警惕的眼神，最后落在那份捏造出“海关编号”的举报材料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迅速归于一种深海般的沉静。他没有再做无谓的抗辩，只是对着赵天华微微颔首，迈步朝门口走去。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异常沉重。
冰冷的墙壁，惨白的灯光，一张宽大的金属桌横亘在狭小而压抑的问讯室中央，散发出挥之不去的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红色标语，像一双严厉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沉闷。
“林先生，再次提醒你，坦白是唯一的出路。”赵天华坐在林枫对面，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眼神锐利如钉，试图凿开林枫表面的平静，“这只南宋龙泉窑鬲式炉的主人，我们已经找到。他承认，是从非法渠道获得这件本应被海关扣留的文物，然后转卖给你。时间、地点、交易金额，举报材料中都有详细记录。而你，作为知名的收藏家和鉴定师，明知其来源非法却依然购买，其性质……”
另一位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官适时地将一份装订好的询问笔录往前推了推，手指在关键的证明人签名处重重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林枫沉默着，目光却并未落在咄咄逼人的赵天华脸上，也未看那所谓的“铁证”。他眼帘微垂，看似陷入沉思，实则所有的精神意志已如奔涌的长河，无声无息地汇聚于眉心深处。
嗡——
眉心深处那神秘的世界轰然洞开！神瞳开启！
视野瞬间转换！眼前低着头的赵天华、冰冷的金属桌子、惨白的墙面……所有现实世界的景象如同粗糙的幕布般褪去颜色，变得虚幻朦胧。唯有那份摊开在桌面上的举报材料复印件，以及复印件上那个清晰标注的“海关监管编号：CHN-2023-WW-0709”字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拉近、放大！
神异的视野穿透了纸张的纤维。那看似印刷规整的条形码和数字下方，在微观的尺度下，显露出截然不同的景象！构成条形码边缘的黑色墨线不再是均匀的印刷油墨，而是无数极其微小的、呈现不规则边缘的深蓝色颗粒！它们紧密地、人工地排列在一起，伪装成印刷效果。而那几个关键的数字编号“0709”，其墨水的质地同样可疑，在神瞳的凝视下，显露出一种与普通打印油墨迥异的矿物结晶颗粒感，隐隐闪烁着仿佛深海矿石一般的幽蓝光泽！
林枫的心跳在胸腔内有力地撞击着。神瞳之力继续向下探寻，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层层剥开伪装。在那深蓝色颗粒和矿物颜料之下，更细微的基底显露出来——那是非常普通的、绝对无法承载海关监管编号加密防伪技术的廉价喷墨打印机墨点！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叠加在一起，构成了这个致命的编号！其手法之精细巧妙，若非神瞳洞彻微毫，足以瞒过任何常规的鉴定仪器和肉眼检查！
一切清晰如同掌上观纹。林枫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沉稳的力量重新涌遍全身。他缓缓抬起头，打断了赵天华尚未说完的“其性质极其恶劣”。
“赵队长，”林枫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笃定，“这份举报材料，尤其是这个所谓‘海关监管编号’的关键证据，是伪造的。”
“伪造？”赵天华眉头猛地一拧，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他身后的年轻警官更是“嗤”的一声冷笑出来，仿佛林枫在垂死挣扎。
“林先生，证据确凿！现在狡辩毫无意义！”赵天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严厉，“我们不仅有详细的人证、物证，更有这个海关系统可查的备案编号！这就是铁证！”
“铁证？”林枫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眼神却如同淬炼过的寒冰，锋利无比，“那麻烦您，现在立刻联系海关总署文物监管数据库，现场查询这个编号‘CHN-2023-WW-0709’！”他语速不疾不徐，每一个字却重若千钧，“或者，用最简单的方法——拿一瓶纯酒精，或者丙酮试剂，擦一擦复印件上这个编号的位置。”
林枫的声音掷地有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赵天华脸上的肌肉明显僵硬了一下。林枫的眼神太过笃定，语气太过平静，完全不像是在虚张声势。他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那目光如同实质性的探针，似乎想穿透皮囊，窥探其内心虚实。沉默仅仅持续了几秒，却漫长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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