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卷着尘土打了个旋,陈凡没动。那灰袍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打了招呼,脚步却没停,转过街角就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手指在包袱边缘轻轻蹭了两下,没去追。那人是玄一门的弟子,能在这黑风城堂而皇之地走动,身份不假。但眼下不是凑上去的时候。
他转身,沿着窄巷往回走,脚步放得极轻。那间歪斜的空屋还在,门板半吊着,像张没合拢的嘴。他侧身进去,反手把门推上,没闩。
屋里光线昏,外头街市的喧闹隔着墙皮传进来,嗡嗡的,像一群绕不开的苍蝇。他没管这些,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本厚实的账册,封皮发黄,边角磨得起毛;还有一本《万界通商录》,书脊硬挺,纸页泛青。
这是他在城门口那会儿,守卫见他拿出《通商录》,脸色一变,立马放行。当时他没多想,只觉得这书有点用。可刚才那灰袍弟子一出现,他忽然记起,这书里有行小字,藏在书脊夹层,写着“北域通衢,玄门三十七”。
他把两本书并排放在地上,手指在《通商录》上摩挲。书页没反应,也没灵光闪动,就是本普普通通的商册。可他知道,不对劲。
他闭眼,意识一沉,钻进灵魂空间。
灰雾里,小鼎静静悬着,底下的金色符文缓缓流转,像活的一样。他没急着碰鼎,而是先把那本《万界通商录》的虚影投进来,平摊在雾中。
符文动了。
原本缓慢游走的金线突然一颤,像闻到血的蛇,猛地朝书页方向窜去。他心头一紧,赶忙稳住意识,不让符文冲进书页里头,只让它贴着表面滑行。
金线顺着书脊爬,最后停在那行小字上,盘成个圈,微微发烫。
他睁眼,呼吸都没变。果然是这行字有问题。
他再把那本染血的账册虚影也放进来,和《通商录》并列。账册上的血迹已经干了,黑褐色,可一进空间,金丝立刻从鼎底抽出几缕,缠上去,像在嗅什么。
两本书的纸页在灰雾中缓缓翻动,金丝在血迹和墨字间来回穿梭,最后停在“第三十七”这三个字上。
笔画里有东西。
不是灵阵,也不是符咒,而是一种极细的纹路,藏在墨痕底下,像是写的时候用特殊手法刻进去的。金丝一碰,那纹路就微微震颤,频率和血迹的灵波完全一致。
他眯了下眼。
这不是巧合。
有人故意把这两个字做成信标,用血做引,墨做壳,藏得极深。若不是空间推演能拆解灵力轨迹,光靠肉眼,一辈子也看不出门道。
他试着把意识沉进“玄”字,模拟书写。刚一动念,鼎底的符文猛地一烫,整片金线炸开,像被点燃的火药,直冲黑风城西北方向。
他“嘶”了一声,赶紧收力。
外界的手心已经发红,像是被烙铁贴过。那股热劲不是错觉,是符文在指路。
他睁开眼,盯着地上两本书,忽然笑了。
这哪是商册?这是接引令。
“玄字第三十七”,不是编号,是暗记。谁拿着这书,谁能在玄一门的势力范围内通行无阻。守卫放他进来,不是因为三文钱,是因为这本书。
他把《通商录》收进怀里,贴着胸口放好。手指在书脊上敲了两下,低声说:“你还真不白给。”
他没急着出屋。
符文能指路,但不能全信。万一这是个陷阱,越靠近越危险,那他就是自己往坑里跳。得先验一验,这指引到底准不准。
他盘腿坐定,意识再进空间。这次他把《通商录》的虚影固定在雾中,然后以自身为原点,模拟往城西、城南、城北三个方向走。每动一次,符文的热度就变一变。
往西——没反应。
往南——微温。
往北——烫手。
他再试西北。
符文刚一转向,整片金线“嗡”地立起来,像被风吹起的麦浪,热度直冲指尖。他赶紧撤了意念,手已经麻了。
方向没错。
玄一门就在西北,越近越烫,跟里程计似的。
他吐了口气,靠在墙上。
这下清楚了。《通商录》是信物,“玄字第三十七”是接头暗号,符文是导航。三样东西凑一块,就是一条通往玄一门的暗路。
但他不能大摇大摆走过去。
刚才那灰袍弟子能认出他,说明玄一门在这城里耳目不少。他一个外乡人,拿着接引令,又没引荐人,贸然上门,轻则被盘问,重则被扣下。
得想办法混进去。
他从包袱里摸出那株半灵草,已经长到一尺高,叶片油亮,根部泛红。他掐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了嚼,苦味在舌根散开,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
草能活,土能养,丹能炼——现在连路都能自己指。
他把草收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屋外天色已经暗了,巷子里有灯亮起来,一盏接一盏,像是谁在点火。他推门出去,没走主街,贴着墙根往西北方向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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