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天,漏了。地,塌了。
整个世界,如同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里,疯狂地搅动着、撕扯着。浑黄的、夹杂着树枝、杂草、甚至猪羊尸体的洪水,像一锅煮沸了的烂泥汤,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咆哮。
在这片末日般的景象中,几艘橘红色的冲锋舟,如同几片不甘沉沦的落叶,在波涛间玩着命地颠簸、冲撞。舟上的战士们,一个个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只顾死死抓着船舷,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像鹰一样扫描着每一寸浑浊的水面。
他们是附近工兵团的“水上蛟龙”,是第一批突入东风水库下游重灾区的救援部队。
“都他娘的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水面上漂的,不管是根木头还是个耗子,都得给老子看清楚了!”冲锋舟的舟长,一个皮肤黝黑、嗓门跟炸雷一样的老兵——胡勇,正扯着嗓子大吼。
马达的轰鸣声,狂风的呼啸声,还有那如同上万头野兽在奔腾的洪水咆哮声,几乎要把他的声音给撕成碎片。可舟上的每一个战士,都像是能从这嘈杂中精准地捕捉到命令,一个个把眼睛瞪得更圆了。
“连长!三点钟方向!那是什么!”一个年轻的战士突然伸出手指,声音因激动而变了调。
胡勇猛地扭头望去,心脏“咯噔”一下。
只见不远处的涡流中,一个用桌子腿和木板临时捆绑而成的、简陋到可怜的木筏,正在疯狂地打着转,眼看就要被一个巨浪拍得粉碎。木筏上,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像蚂蚱一样蜷缩着,随着木筏的颠簸,几乎要被甩进水里。
“靠过去!快!一班的,准备绳索!二班的,救生圈准备!”胡勇像一头发怒的狮子,高声下达着指令。
冲锋舟的驾驶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李根,手上的技术却稳得像个老渔夫。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冲锋舟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船头硬生生地调转过来,顶着一股凶猛的逆流,朝着那片死亡漩涡冲了过去!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木筏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那几个原本已经绝望到放弃挣扎的人影,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开始拼命地挥舞着手臂,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们在这儿!”
胡勇的心,稍稍放下了一半。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扔绳子!”
一根系着浮球的救援绳,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木筏上。几乎是在绳子落下的瞬间,筏上一个年纪最大的老人,便扑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将绳子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拉!”
冲锋舟的马达功率开到最大,硬生生地从那巨大的涡流中,将那个随时可能散架的木筏,一点点地拽了出来。
当两艘“船”终于靠在一起时,战士们七手八脚,将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幸存者们一个个拉上了冲锋舟。
正是钱副校长、张老师和陈老师他们。
一行五人,刚被拉上来,就瘫倒在船舱里,连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膝盖,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那种劫后余生的恐惧、庆幸和巨大的悲伤,交织在一起,让冲舟上这些见惯了硬场面的钢铁战士,也忍不住一阵心酸。
胡勇拧开军用水壶,递到那个一直死死攥着绳子的老者面前:“老同志,喝口水,缓一缓。没事了,安全了。”
钱副校长抬起一张满是泥污和泪痕的老脸,他没有接水壶,而是猛地抓住了胡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救人……快……快救人!”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眼睛里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快救我们的方老师!救那个孩子啊!”
胡勇一愣:“方老师?还有人?”
他的目光立刻扫向木筏,筏上空空如也。
“不是在筏子上!”钱副校长哭喊着,另一只手指着远处,那个在滔天洪水中若隐若现、只剩下一小截杆子的……电线杆!“他在那儿!是他!是他救了我们啊!他用自己当桥墩,把我们拴在了电线杆上……后来……后来巨浪打过来,就把他……就把他卷走了!快去救他啊!”
老人的话语,说得颠三倒四,充满了混乱和恐惧,但胡勇听懂了。
他顺着钱副校长手指的方向,瞳孔猛地一缩!
那根电线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像一根扎在恶龙脊背上的钉子,周围的水流最为湍急和混乱。一堆从上游冲下来的乱七八糟的杂物——断裂的房梁、破碎的家具、甚至还有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歪脖子树——全都堆积在那里,形成了一个致命的、不断旋转的垃圾堆。
如果有人被卷进那里……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
“快!开过去!”胡勇的声音也带上了颤音。
冲锋舟再次怒吼着,调转船头,朝着那座死亡旋涡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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