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过“老枪”眉心的时候,周瑾瑜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血花在废弃教堂的烛光中绽开,像一场迟来的葬礼。老枪倒地前,嘴唇艰难地蠕动了几下,气若游丝:
“影子…不止一个…”
周瑾瑜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一紧。
什么意思?组织里还有内鬼?不止一个?
寒风从破败的窗棂灌进来,吹动他深色大衣的下摆。他冷静地检查现场,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包括老枪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这是他亲手处决的第三个叛徒。也是曾经引领他入行的导师。
哈尔滨的黎明来得特别早。周瑾瑜回到道里区那栋俄式小楼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房间陈设简单得可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干净得不似有人常住。
这是他在敌人心脏地带的巢穴。
没有开灯,他借着微光脱下那件沾着夜露和硝烟味的大衣,仔细挂好。勃朗宁手枪在他手中被迅速拆卸,每一个零件都用沾了枪油的软布擦拭干净,重新组装,上膛,塞进枕头底下。
行云流水,已成肌肉记忆。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街上开始有零星行人。卖豆浆油条的小贩推着独轮车吱呀而过。报童揣着还带着油墨味的报纸,缩着脖子叫卖“满洲国伟业”。远处,一队日本宪兵牵着狼狗,皮靴敲在石板路上,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这座城市的白天,看似正在苏醒,实则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着。
“影子不止一个...”
老枪临死前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他心里。是谁?在哪里?组织内部?警察厅?还是更高层?
这种不确定性,比明确的危险更让人心悸。他就像走在布满蛛网的黑暗里,不知道哪一步会触动警报,引来杀身之祸。
他需要情报,需要组织的下一步指示。
死信箱。必须立刻检查死信箱。
位置在中央大街尽头,圣索菲亚教堂侧面围墙外,第三块松动的基础石块下面。那是老枪和他约定的紧急联络点之一。
现在老枪死了,这个点是否还安全?
周瑾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风险存在,但他必须去。失去了与组织的联系,他就是断了线的风筝,在敌人心脏里随时可能坠落。
上午九点,他换上一身挺括的警察制服,深蓝色呢料,肩章上是象征警尉补的两颗星。镜子前,他仔细扣好风纪扣,将帽子端端正正戴在头上。
镜子里的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完全符合一个年轻得志的伪满警官该有的样子。
他拿起公文包,推门而出。
外面的空气清冷,带着早春特有的潮湿。阳光照在欧式建筑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却驱不散弥漫在城市上空的压抑。
他没有直接去死信箱,而是先绕道警察厅,露了个面,处理日常公务,和同僚打招呼。
副手李魁很快凑了过来,眯着一双三角眼,脸上堆着假笑。
“周警尉补昨晚休息得可好?听说西边不太平,没惊扰到您吧?”
这家伙是日本人跟前的红人,一直把周瑾瑜视为眼中钉。
周瑾瑜面色不变,整理着桌上文件,淡淡回道:“劳李股长挂心。睡得很好。西边?我没听说有什么事。倒是李股长,眼圈发黑,看来是为厅里事务操劳过度,要注意身体。”
四两拨千斤,让李魁噎了一下,讪讪走开。
周瑾瑜心里冷笑。李魁这种货色,不足为虑,但也不能不防。他就是一条潜伏在身边的毒蛇,不知何时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在警察厅待了一小时,确认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后,周瑾瑜才以外出巡查的名义离开。他没有坐车,选择步行,不紧不慢地向中央大街走去。
他走得很随意,像是在巡视街面,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街边店铺的招牌,橱窗里的反光,行人的神态,车辆的动向……
任何一丝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是他多年潜伏练就的本能。在哈尔滨,信任是奢侈品,任何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圣索菲亚教堂很快出现在视野里。巨大的洋葱头穹顶在阳光下斑驳陆离,那是岁月和战火共同留下的痕迹。教堂前广场上,人稍多了一些——匆匆走过的行人,穿着和服拍照的日本女人,还有几个穿着破旧棉袄的中国孩子,追着一个破皮球跑来跑去。
周瑾瑜的脚步没有停留,甚至没有朝教堂围墙那边看一眼。他只是如同普通巡逻警官,沿着广场边缘不紧不慢地走着。
然而,就在与那块松动基石错身而过的瞬间,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鞋尖似乎无意中踢到什么小石子。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已经像最灵敏的探针,扫过了基石与地面接触的缝隙。
没有标记。
没有表示“危险,勿动”的暗号。
这意味着,死信箱目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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