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
马达尔旅馆一楼的咖啡厅,流淌着慵懒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高级雪茄的淡薄烟气。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生托着锃亮的银盘,在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间无声穿梭。
顾婉茹坐在靠窗的第三张桌子旁。
这个位置是她精心选择的,既能观察入口,又能借助窗外光线的反射,隐约看到身后部分区域的情况。她点了一杯昂贵的蓝山咖啡,却一口没动,只是用小银勺无意识地搅动着,目光偶尔扫过腕上那块小巧的金表。
两点五十三分。
她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了那块素白手帕,手帕里包裹着那把红色漆木梳。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回忆着训练营里教官教的反跟踪技巧,用眼角的余光,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咖啡厅里的每一个人。
角落里看报纸的西装男人,已经坐了快半小时,报纸却没翻几页。那边两个低声交谈的日本商人,眼神似乎有些过于飘忽。还有斜后方那个独自喝着红茶、穿着体面洋装的中年女人,她的茶杯已经空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续杯的意思……
每一个人,在她眼里都似乎带着一丝可疑。她知道这可能是自己过度紧张,但在这个地方,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两点五十六分。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婉茹的心猛地一提,抬眼望去。
进来的是一位穿着深灰色条纹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子。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份卷起的《满洲日日新闻》。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咖啡厅,步伐沉稳,径直朝着靠窗的位置走来。
是他吗?“钟表匠”?
顾婉茹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注意到,这个男人走进来的瞬间,角落里那个看报纸的西装男,似乎不经意地将报纸往下挪了挪,露出了半张脸。而那个喝红茶的女人,端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周瑾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
从他踏入咖啡厅的第一步起,职业本能就像雷达一样全面开启。那个看报纸的,指关节有长期握枪形成的老茧。那个日本商人,坐姿过于挺直,是军人习惯。还有那个女人,看似悠闲,耳朵却微微朝向窗边这个方向……至少有三拨人在关注这个区域。是冲他来的?还是冲“青鸟”来的?或者,只是巧合?
他不能赌。任何一丝怀疑,都必须当做确定的危险来对待。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如同一个真正的、来此约见朋友或有商务会谈的体面人士。他的目光掠过靠窗的第三张桌子,看到了那个独自坐在那里的年轻女子。
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有些稚嫩。穿着时下上海滩最流行的藕荷色软缎旗袍,外面搭着白色的羊绒开衫,头发烫着精致的波浪卷,脸上化了淡妆。确实是一副南洋富家女的派头。但她的眼神,尽管努力掩饰,还是流露出一丝紧张和探寻。
这就是“青鸟”?需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的人?周瑾瑜的心沉了一下。她看起来,不像个经验丰富的战士,更像一个误入狼群的小鹿。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原本走向第三张桌子的路线,脚步没有停顿,直接越过了那张桌子,在相隔两张桌子、一个视野更好的位置坐了下来,背对着那个看报纸的西装男,面朝着顾婉茹和咖啡厅入口的方向。
这个举动,让顾婉茹愣住了。
他……不是来找她的?难道认错人了?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一瞬间,恐慌几乎要攫住她。她下意识地想去摸藏在手包里的袖珍手枪,这是组织给她防身用的。
就在这时,一名服务生走到了周瑾瑜桌前。
“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周瑾瑜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上,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用清晰而平稳的声音说道:“一杯黑咖啡,不加糖。另外,”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顾婉茹的方向,补充了一句,“今天的《哈尔滨公报》到了吗?我想看看最新的船期消息,我太太可能近期从上海过来。”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附近几张桌子的人听到。
顾婉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船期消息!太太从上海来!
这不是约定的暗号原句,但核心要素“船期”和“太太”都对上了!而且,他提到了《哈尔滨公报》!这是备用联络方案里,示意“周围有情况,按备用方案进行”的暗语!
他发现了危险!他在提醒我!
巨大的紧张和一丝找到组织的激动交织在一起,让顾婉茹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她努力控制住面部肌肉,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破绽,依旧扮演着那个无聊的、等人不到的富家女,甚至还带着点不耐烦地又看了一眼手表。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地将那块包裹着木梳的白色手帕,往桌沿不明显地挪动了一点点,让红色梳子的一角,微微露了出来。这是一个回应,表示她接收到了信号,并且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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