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冬天,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周瑾瑜带回“船夫”出现的消息后,那间小小的俄式公寓就像被无形的寒冰封住了,空气凝滞,压得人胸口发闷。
顾婉茹连着两晚都没睡踏实,一闭眼就是“南洋女人”四个字在脑子里打转,像催命符一样。她早起收拾屋子,动作比平时更轻,生怕一点多余的声响都会引来灭顶之灾。周瑾瑜则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豹子,表面平静,但顾婉茹能感觉到他内里绷紧的那根弦。他不再长时间待在客厅,更多是沉默地站在窗帘缝隙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楼下街道,或者反复检查门后、窗棂那些她根本看不出名堂的隐蔽记号。
第三天早上,周瑾瑜吃完顾婉茹准备的简单早饭——依旧是窝窝头和咸菜疙瘩,放下筷子,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
“今天我去厅里点个卯就回来。”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你留在家里,谁来也别开门,尤其是那个俄国女人。”
顾婉茹心里一紧,点了点头:“我知道。”
周瑾瑜穿上那件半旧的警察制服大衣,戴好帽子,走到门口。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拧开,停顿了几秒,背对着她,忽然问了一句:“怕吗?”
顾婉茹愣了一下。这是周瑾瑜第一次问她这种涉及个人情绪的问题。她攥了攥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痛。
“怕。”她老实承认,声音有点干,“但怕没用。”
周瑾瑜似乎几不可查地哼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他没再说什么,拧开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顾婉茹一个人,还有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她走到窗边,学着周瑾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楼下,周瑾瑜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积雪未融的街道上,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街角一个卖烟卷的小摊前停了下来,像是随意地买了包烟,和摊主说了两句话,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四周。然后,他才迈步,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晨稀疏的人流里。
顾婉茹知道,他这不是普通的买烟,是在观察,确认有没有“尾巴”。
一整天,顾婉茹都心神不宁。她把家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其实已经很干净了。她试图拿起那本《三侠五义》看看,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耳朵始终竖着,留意着门外的任何动静。走廊里每次有脚步声经过,她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下午,天色早早暗了下来,乌云低压,像是又要下雪。周瑾瑜果然在午饭后就回来了,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
他脱下大衣,没像往常一样先检查屋内,而是径直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略显粗糙的哈尔滨市区地图,铺在桌上。地图有些旧了,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铅笔做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标记。
“过来。”他招呼顾婉茹。
顾婉茹走过去,站在桌旁。周瑾瑜的手指直接点向地图上靠近松花江的一片区域,那里被红铅笔细细地圈了出来,标注着“码头区”。
“这一片,”周瑾瑜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船夫’最后出现和被目击的地方,都集中在这里。主要是三号码头到五号码头之间的仓库区和附近的‘老巴夺’工人聚居区。”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划过那些代表仓库、货栈的方块和代表低矮民居的密集区域。
“码头区鱼龙混杂,苦力、搬运工、走私贩子、各国的水手,还有各路帮派势力盘踞。警察厅和特高课在那里虽然有据点,但控制力远不如市中心。”他像是在给学生上课,语气没有波澜,“‘船夫’选择在这里活动,很聪明。容易隐藏,也方便接触三教九流的人。”
“我们要……去找他?”顾婉茹忍不住问。主动去找一个正在追查自己的人,这听起来太冒险了。
“找?”周瑾瑜抬眼看了她一下,那眼神让顾婉茹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那是送死。”
他用手指敲了敲地图上的码头区:“我们不进去,在外面布控。”
“布控?”
“嗯。”周瑾瑜拿起一支铅笔,在地图上几个关键的路口和制高点上画了几个小小的叉,“需要眼睛,盯着进出码头区的主要通道,特别是生面孔。‘船夫’在找人,他就不可能一直缩在老鼠洞里,总要露面。我们要知道他经常在哪里活动,接触哪些人,规律是什么。”
他放下铅笔,看向顾婉茹:“这需要人手,可靠的人手。我们不能用警察厅的人,也不能用之前那条线上的关系。”
顾婉茹明白了。联络点暴露,他们原本的情报网络变得不可靠,甚至那个“内鬼”可能就潜伏在其中。他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周瑾瑜私下经营的、不为人知的“暗线”。
“你……有这样的人?”顾婉茹有些不确定。周瑾瑜像一座孤岛,她很难想象他还有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周瑾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红圈:“有一个。但启用他,风险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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