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清晨,寒气刺骨。顾婉茹站在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谨慎地向外望去。街道上行人稀疏,那个熟悉的“修鞋匠”摊位空着,对面楼房的窗帘也紧闭着。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起初,她以为是监视者的轮换或者暂时的懈怠,但连续多日的“空窗期”,让她心中渐渐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监视,可能真的撤除了,或者至少是大幅度减弱了。是清水一郎终于相信了他们的“清白”,还是迫于其他压力转移了视线?她无从得知,但这份突如其来的、久违的“自由”空气,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孩子在里面安静地睡着。这个在危机中孕育、在监视下成长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变化,近几日格外安稳。
“宝宝,我们是不是……有机会离开了?”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期盼。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了。三短一长,是组织上约定的安全信号。
顾婉茹的心猛地一跳,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臃肿棉袄、头戴破旧毡帽的老农,手里提着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太太,要鸡蛋吗?自家养的鸡,新鲜着呢。”老农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脸上布满风霜的沟壑,眼神却异常清亮。
这是新的联络员,代号“老耿”。顾婉茹侧身让他进来,迅速关上门。
老耿一进门,脸上的憨厚表情立刻褪去,变得严肃而精干。他放下篮子,低声道:“‘青瓷’同志,情况有变。清水虽然撤了明哨,但暗桩还在。不过,我们等的机会来了。”
顾婉茹(青瓷)的心提了起来:“什么机会?”
“组织上决定,立刻启动转移计划。”老耿语速很快,但清晰有力,“你的孕期已深,留在哈尔滨风险太大。我们必须趁现在监视松懈的窗口期,把你转移到乡下根据地去待产。”
终于等到了!顾婉茹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微微出汗,是激动,也是紧张。“什么时候?怎么走?瑾瑜他……”她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老耿从棉袄内衬的夹层里,取出一个极小、卷得紧紧的字条,递给顾婉茹:“这是‘烛龙’同志最新的消息和转移计划的详细安排。他那边的情况也已稳定,会与我们在途中汇合。你看完记牢,立刻销毁。”
顾婉茹接过那张还带着体温的纸条,手指有些颤抖。她走到厨房灶台边,借着微弱的光线,迅速展开。纸条上是周瑾瑜(烛龙)那熟悉的、略显潦草却刚劲的笔迹,用的是他们之间约定的密写方式,只有她能看懂。
“婉茹:见字如面。江北暂安,饥寒皆忍,唯念汝与孩儿。监视既松,时机已至。明晨六时,南岗集市口,蓝布篷马车,车夫戴灰帽。随‘老耿’行,沿途有接应。我将于二道河子与汝汇合。切切谨慎,盼重逢。瑜。”
字迹有些模糊,显然书写条件极其艰苦,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关切和那份“将于二道河子与汝汇合”的承诺,让顾婉茹瞬间红了眼眶。他还活着,他在等她,他们终于要重逢了!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将纸条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牢牢刻在脑海里。然后,她走到灶台边,划燃一根火柴,将纸条点燃,看着它迅速蜷缩、变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落入灶膛。
“我记住了。”顾婉茹转过身,对老耿说道,眼神已经恢复了特工应有的冷静,“明天早上六点,南岗集市口。”
老耿点点头:“好。你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只带最必要的物品,轻装简行。明天一早,我会在附近策应。”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后面的路……不会太平坦。”
送走老耿后,顾婉茹开始默默地收拾行装。几件换洗的、最朴素的棉布衣物,一双结实的布鞋,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包括那本《良友》画报和周璇的唱片,都被她毫不犹豫地处理掉。她将之前做好的婴儿小衣服、小被子仔细包好,放进一个不大的包袱里。最后,她将周瑾瑜留下的那方手帕,贴身藏好。
这个他们经营了许久的“家”,这个充满了表演、恐惧、但也孕育了希望和爱的“日常堡垒”,即将被抛弃。顾婉茹环顾着这个熟悉的房间,心中没有太多留恋,只有对前路的未知和与爱人重逢的强烈渴望。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时而梦见周瑾瑜在冰天雪地中跋涉,时而梦见马车被敌人拦截,时而又梦见孩子平安降生的笑脸……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天色还未亮,顾婉茹就醒了。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吃了几口冰冷的饼子,穿上那件最不起眼的、打着补丁的深蓝色棉袍,围上厚厚的围巾,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五点刚过,老耿准时在外面发出了轻微的暗号。顾婉茹深吸一口气,拎起那个不大的包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公寓,轻轻拉开了门,融入了哈尔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谍战:哈尔滨1941请大家收藏:(m.2yq.org)谍战:哈尔滨1941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