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酒会上听到的“特种烟”三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周瑾瑜的心上。他夜不能寐,脑海中反复浮现毒气弥漫、生灵涂炭的恐怖景象。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影子协议”的更多细节,时间可能不多了。
然而,清水一郎那看似随意却充满警告意味的话语,如同一堵无形的高墙,阻挡在他面前。在警察厅和特高课内部,他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更加凝滞的氛围。一些原本可以接触到的、不那么敏感的文件,现在调阅起来也多了几分盘问;同僚间的闲聊,涉及军事相关的话题时,也变得格外谨慎。他知道,这是清水在收紧缰绳,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正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调查陷入了僵局。周瑾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仿佛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蛾,明明看到了远处的光亮,却被层层粘稠的丝线束缚,动弹不得。
就在他苦思破局之策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联络信号出现了。
这天傍晚,周瑾瑜下班后,按照习惯,绕道去了一家他常去的、位于僻静街角的俄式面包房,买第二天早上的列巴。这是他与组织约定的一个备用的、非紧急情况不启用的被动联络点。面包房的橱窗里,如果摆放特定样式的“喀瓦斯”面包,并且旁边点缀了一小束干枯的燕麦,就表示有紧急情报需要他在指定时间到安全屋接收。
今天,他看到了那个信号。
周瑾瑜的心猛地一沉。在这种敏感时期,启用这个联络方式,意味着有极其重要且棘手的事情发生。是组织有了“影子协议”的新情报?还是他的处境已经危险到需要立刻撤离?
他强作镇定地买好面包,回到公寓。仔细检查了房间内外,确认没有新的监视痕迹后,他换上一身深色的不起眼的旧棉袍,戴上厚厚的围巾和旧毡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等到夜色完全笼罩城市,他才如同一个真正的夜归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哈尔滨寒冷的街头。
安全屋位于道外区一片鱼龙混杂的棚户区深处,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平房,外面挂着收破烂的牌子,平时由一个绝对可靠的老交通员看守。周瑾瑜熟门熟路地穿过狭窄、堆满杂物的巷道,在确认没有尾巴后,有节奏地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门开了一条缝,老交通员警惕的脸露了出来,看到是他,迅速让开身子。周瑾瑜闪身进去,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和呛人的煤油味。
然而,屋子里除了老交通员,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站在阴影里,身形不高,但站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弓弦,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即使光线昏暗,周瑾瑜也能感受到那人投来的、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子,在他身上来回刮擦。
另一个人稍微靠后些,像个随从,沉默而立。
老交通员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烛龙同志,这两位是……是从‘老家’来的,‘锄奸队’的同志。这位是负责人,老段。”
阴影里的那个人向前迈了一步,煤油灯的光芒照亮了他的一部分脸庞。大约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粗糙,像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嘴唇紧抿,法令纹很深,一双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和……怀疑。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但腰板挺直,带着一种行伍之人特有的剽悍。
“周瑾瑜同志,”老段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我奉命前来哈尔滨,执行锄奸任务,需要你的配合。”
他的语气不是请求,而是近乎命令。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周瑾瑜,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心虚或者动摇。
周瑾瑜心中瞬间警铃大作。“锄奸队”?来自延安的锄奸队?在这种时候?他立刻意识到,麻烦来了。这类直接行动的队伍,往往作风强硬,思维直接,对敌营内部潜伏人员的复杂性和危险性缺乏足够的理解和耐心。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意味着极高的风险。
“老段同志,欢迎。”周瑾瑜保持着冷静,语气平和,“不知道需要我如何配合?目前我的处境比较微妙,特高课的清水一郎对我盯得很紧,任何不必要的行动都可能带来暴露的风险。”
“暴露?”老段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周瑾瑜同志,你穿着这身狗皮(指伪满警服),天天和鬼子汉奸称兄道弟,出入高档场所,听说前不久还得了日本人的勋章,日子过得很风光嘛。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忘记了我们还在山里啃树皮、挨冻受饿的同志了?”
这话极其尖锐,带着强烈的偏见和挑衅意味。旁边的老交通员脸色都变了,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被老段一个眼神制止了。
周瑾瑜的心沉了下去,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理解这种来自“自己人”的不信任,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他潜伏身份必须承受的代价。但他不能接受这种不信任影响到至关重要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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