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寺信被停职审查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警察厅和部分日军机构。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兔死狐悲,更多的人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周瑾瑜置身事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每日依旧按时上下班,处理着刑事科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琐碎案件。
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有多么汹涌。他成功地用计谋解决了小野寺信这个“麻烦”,没有动用一刀一枪,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完美地践行了他作为潜伏者的准则。然而,他心中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越来越浓重的不安。他知道,有一个人,绝不会因为这样的结果而改变看法,相反,这只会加深那人的误解和愤怒。
这个人,就是老段。
果然,就在小野寺信被宣布停职的第二天傍晚,周瑾瑜再次收到了那个熟悉的紧急联络信号。这一次,信号出现的位置和频率,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急促和严厉。
夜色比往常更加深沉,乌云低压,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雪。周瑾瑜裹紧了大衣,竖起衣领,再次走向道外区那间熟悉的安全屋。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他知道,这次会面,绝不会像前两次那样仅仅是理念冲突和言语交锋。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的气氛果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压抑。
煤油灯的光芒似乎更加微弱,只能照亮桌子周围一小片区域,将老段那张铁青的脸映照得如同庙里的怒目金刚。他这次没有坐着,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房间的阴影里,听到开门声,才猛地转过身。
他的随从依旧站在更深的阴影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周瑾瑜能感觉到,那投向自己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杀意?
“你来了。”老段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老段同志。”周瑾瑜平静地回应,顺手关上了门,将呼啸的寒风隔绝在外。
老段没有像往常那样斥责或者质问,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周瑾瑜,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有滔天的怒火,有彻底的失望,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
“小野寺信,停职审查了。”老段缓缓开口,语气平铺直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好手段啊,周瑾瑜。真是好手段。兵不血刃,借刀杀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周瑾瑜沉默着,没有接话。他知道,老段的话绝不仅仅是“称赞”。
“我让你除掉他,你用这种方式‘除掉’他。”老段向前迈了一步,从阴影中走到煤油灯昏黄的光圈边缘,他的脸在跳动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扭曲,“你是在向我示威吗?是在告诉我,你的方法才是对的?我们锄奸队的方式,是错的?是愚蠢的?”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压抑的怒火开始显露。
“老段同志,我只是选择了对大局最有利,也是风险最低的方式。”周瑾瑜试图解释,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小野寺信已经失去了作用,并且会面临严厉的惩罚,这同样达到了清除隐患的目的……”
“目的?”老段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什么目的?你的目的就是保全你自己!就是继续穿着这身狗皮,当你的周科长,享受日本人给你的荣华富贵!”
这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周瑾瑜的心脏,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老段同志!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周瑾瑜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可以接受批评,但不能接受这种对他人格和信仰的污蔑,“我周瑾瑜是什么人,组织上清楚!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为了最终的胜利!”
“组织?你还知道组织?”老段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讥讽,“周瑾瑜,你早就把自己凌驾于组织之上了!你违抗命令,擅自行动,用这种……这种近乎于敌人内部倾轧的龌龊手段来解决问题!你还记得我们的纪律吗?还记得入党时的誓言吗?”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周瑾瑜的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我看你不是不记得,你是根本就不想遵守了!你已经被这个肮脏的环境同化了!你已经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只不过披着一层我们的外衣罢了!”
“你胡说!”周瑾瑜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额角青筋跳动。老段的话,一句比一句更恶毒,更诛心。这已经超出了工作分歧的范畴,这是对他整个人的否定,对他多年潜伏所付出的一切的亵渎。
“我胡说?”老段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彻底放弃的决绝,“周瑾瑜,我问你,如果现在组织命令你立刻撤离哈尔滨,放弃‘影子协议’的任务,你会执行吗?”
周瑾瑜愣住了。这个问题太过突然,也太过尖锐。立刻撤离?放弃“影子协议”?他知道这绝无可能。“影子协议”关乎无数人的生死,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的犹豫,他的沉默,看在老段眼里,成了最确凿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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