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菊的匕首划破夜风的尖啸,犹在耳畔。
沈逸风撞开福源钱庄后门时,肺里像塞了团浸透冰水的破布。他踉跄着冲进账房,反手闩上门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黑暗中,他摸索着想去点灯,手肘却撞翻了案几上的紫檀木算盘。
“哗啦啦——”
数十颗算盘珠子滚落一地,在寂静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沈逸风喘着粗气,蜷缩在阴影里,警惕地听着门外动静。阿菊的脚步声远去了,但那柄刻着“菊”字的匕首,和周掌柜袖口露出的樱花刺青,仍在眼前晃动。
他伸手去捡散落的珠子。
指尖触到一颗冰凉的珠子,正要拂去灰尘——
月光恰好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亮了珠子侧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刻痕。
那是个用利器划出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字:“信”。
沈逸风的手指猛地僵住。
他死死捏住那颗珠子,冲到灯前。就着昏黄的光,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剔除珠子缝隙里的积垢。更多刻痕显露出来——不是装饰,是用针尖一类利器,一笔一划刻下的五个蝇头小字:
“恒赉伪票,三鑫运烟,杜知。”
字迹歪斜,刻得仓促,却力透珠骨。
沈逸风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沉入冰海。
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另一颗散落的珠子。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刻痕。
第三颗,第四颗……
他疯狂地捡起所有滚落的算盘珠,在灯下逐一检视。最终,他找到了三颗刻着同样信息的珠子。
这不是巧合。
这是密码。是警告。是遗言。
沈逸风攥着三颗小小的算盘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越过昏暗的账房,落在墙上那块蒙尘的“诚信为本”匾额上。月光透过窗纸,在“诚”字上投下一片摇晃的、扭曲的阴影。
像一张巨大而嘲讽的嘴。
“原来……你早知道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低语出声。声音沙哑,带着梦呓般的绝望。
周掌柜。
那个教他辨银、教他算账、教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老人。
那个在庆功宴上被阿菊刺伤、袖口露出樱花刺青的“内应”。
那个在老正兴后厅,面对指控时沉默不语、最终踉跄离去的背影。
他不是不知情的受害者。
他是知情者。
是玩家。
是这盘血腥棋局里,一个隐藏至深的执棋人。
沈逸风猛地站起来,走到墙边,指尖轻轻抚过“诚信为本”四个大字。
冰冷的灰尘沾在指腹。
诚信?
在本该最讲诚信的钱庄后宅,在藏着密信的算盘珠里,在师父染血的袖口间……
他笑了。
笑声低沉,带着血腥气,在寂静的账房里回荡。
他摊开手掌,三颗刻着秘密的算盘珠躺在掌心,像三颗滚烫的、淬毒的泪。
这不是结束。
这是一个开始。
一个他必须独自走下去的、布满荆棘的开始。
窗外,月亮被乌云吞没。
账房陷入更深的黑暗。
只有沈逸风眼中,燃着两簇幽冷的、不肯熄灭的火焰。
他要查。
查清恒赉与三鑫的勾连,查清杜月笙知情几何,更要查清——
周伯庸,这个他敬若神明的师父,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而那三颗算盘珠,他将贴身收藏。
它们是钥匙,是证据,更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一卷的终章,没有答案。
只有一个少年,在信仰崩塌的废墟上,捡起了最沉重的武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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