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的戛然而止,如同一声沉闷的休止符,将整个戏台区域投入一片死寂。唯有后台水车规律的“嘎吱”声和溪流的潺潺水响,反而衬得这寂静愈发粘稠而令人不安。
黑瞎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他收回手指,捻了捻,仿佛在感受空气中残留的震动,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弧度:“哟,还挺有脾气,说停就停。这是嫌咱们打扰了它的雅兴,还是给咱们来个下马威?”
解雨臣没有接他的调侃。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而冷静地扫过这昏暗杂乱的后台。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木头受潮的霉味、廉价油彩的刺鼻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奇特的腥甜气。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一堆胡乱堆放的戏服上。大部分是些寻常的粗布行头,但有一件,异常扎眼地半掩在下面——那是件极其醒目的猩红色戏袍,颜色浓烈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迈步走过去,黑瞎子也收敛了玩笑,跟了上来。
解雨臣蹲下身,没有直接用手去碰,而是从旁边捡起一根细小的竹枝,轻轻挑起了那件红袍。袍子展开,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清上面用金线和黑线绣着的繁复纹样——那并非祥云龙凤,也不是常见的花鸟鱼虫,而是一种扭曲的、如同眼睛又如同漩涡的诡异图案,层层叠叠,看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这纹样……”解雨臣的眉头蹙得更紧,声音低沉,“我在解家收录的《百邪谱》残篇里见过类似的记载,被称为‘惑心瞳’,非吉非祥,古时多用于……沟通幽冥、惑乱心智的邪祀。”
“沟通幽冥?”黑瞎子咂咂嘴,也蹲了下来,隔着墨镜仔细端详那图案,“好家伙,唱个戏而已,业务范围拓展得够宽的呀!又是引魂调,又是惑心瞳,这是打算把观众直接送走,连超度都省了?”
他虽然说着俏皮话,但身体却微微绷紧,显露出戒备。他不再关注袍子,转而开始在周围的杂物里翻捡。很快,他在一个破旧的、用来摆放道具的木箱后面,踢到了一个硬物。他用脚勾出来,发现是一个牛皮封面的、巴掌大小的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磨损严重。
“看看这个,”黑瞎子把笔记本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说不定是哪个爱岗敬业的演员留下的工作日志,里面记着怎么卡节奏,怎么甩水袖呢。”
他随手翻开,里面的字迹潦草扭曲,用的还是一种夹杂着大量生僻符号和简化字的混合文体,阅读起来十分困难。但黑瞎子和解雨臣都不是常人,他们迅速辨识着其中的信息。
笔记的前半部分,还是一些正常的排练记录,某某角色该走几步,某句唱词该如何发音。但翻到后面,字迹越来越乱,内容也开始变得诡异。
“……必须按照‘那位’给的谱子唱,一个字都不能错……”
“……班主最近心神不宁,总说夜里听到有人在耳边唱那段‘门辞’……”
“……二狗子昨天排练时走错了方位,今天就没来,说是病了,真的只是病了吗?”
“……冷,越来越冷,穿上那件红袍也暖和不起来……”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页,用更加粗重的笔迹,反复涂画着一个结构奇特的、类似某种古老密钥的图案,旁边用颤抖的字写着几个模糊的字——“青铜门辞,不可唱,不可听!”
“青铜门辞……”解雨臣轻声念出这四个字,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他与黑瞎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凝重。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偏远山村戏班的笔记里?
“找班主!”黑瞎子当机立断,合上笔记本塞进自己口袋,“这老头肯定知道点什么!”
两人不再耽搁,立刻离开戏台,按照之前打听到的地址,赶往戏班主落脚的地方——村尾一处闲置的老宅。
夜色更深,村子里寂静无声,连狗吠都消失了。那老宅孤零零地立在月光下,窗户漆黑,像一只沉默的怪兽。
院门虚掩着。黑瞎子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院子里空无一人,正房的木门也开着一条缝。
一股不祥的预感同时涌上两人心头。解雨臣打了个手势,黑瞎子会意,两人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贴近正房门缝。
屋内没有点灯,借着从门缝和破窗透进来的惨淡月光,能看到一个干瘦的老者身影——正是那戏班主——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体微微佝偻着,一动不动。
“班主?”黑瞎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解雨臣眼神一凛,猛地推开房门!
几乎在房门洞开的瞬间,一股微弱的气流扰动,房梁之上,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从后窗蹿了出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黑瞎子反应极快,低喝一声:“追!”身形如猎豹般扑向后窗。
而解雨臣则一个箭步冲到班主面前。只见那老班主双眼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想喊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的右手紧紧攥成拳头,抵在胸口。
解雨臣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动脉,随即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晚了。就在他们到来的前一刻,班主已经断了气,被活活吓死了。
黑瞎子从后窗翻身回来,摇了摇头:“溜得比泥鳅还快,没追上。”他走到班主尸体前,看着那惊恐的表情,啧了一声:“杀人灭口?还是……被灭口?”
他的目光落在班主紧握的右手上。他蹲下身,小心地、用力地掰开了那只已经僵硬的手指。
一枚东西,从班主掌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那是一枚古旧的、泛着青黑色金属光泽的铜符,形状被铸成一条抽象而古朴的鱼,鱼眼处是一个小小的凹孔。
黑瞎子捡起铜符,在月光下仔细端详。解雨臣也看了过来,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空响的锣鼓,诡异的血袍,记载着“青铜门辞”的笔记,被灭口的班主,以及这枚突如其来的、象征着另一半秘密的鱼形铜符……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黑瞎子掂了掂手中冰凉的铜符,墨镜反射着冷冽的月光,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是兴奋还是凝重:
“得,这下想清静也清静不了了。鱼儿,这不就自己咬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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