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未明，林枫和王石头便背着背篓，拿着麻袋和小锄头，踏着晨露进了山。初春的山林，空气中还带着寒意，但泥土已经解冻，散发出清新的气息。光秃秃的树枝上，开始冒出点点嫩绿的芽苞。“小枫，这蕨菜啥样？笋子又咋找？”王石头看着漫山遍野的植被，有点无从下手。他力气大，但对这些细致活并不在行。林枫凭借前世模糊的记忆和一些常识，仔细搜寻着。他蹲下身，拨开枯黄的落叶，指着几株蜷缩着、顶端像拳头一样的嫩芽说：“看，这就是蕨菜，刚长出来的最嫩。只掐最上面一截，别连根拔，以后还能长。”他又走到一片竹林边缘，指着地上一些微微拱起的裂缝：“看这里，土松了，下面可能有冬笋。挖的时候小心点，别挖断了。”林枫一边讲解，一边示范。王石头学得认真，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两人一左一右，在向阳的山坡和竹林里忙碌起来。大自然的馈赠是慷慨的。不到半天功夫，两人的背篓里就装满了鲜嫩的蕨菜和胖乎乎的冬笋。林枫还意外发现了几棵刚刚吐出紫红色嫩芽的香椿树，他小心地摘了一些顶芽，这东西在城里可是金贵货。“嘿！没想到这满山遍野的‘草’，还真能换钱！”王石头看着满满的收获，憨厚的脸上满是兴奋。“这只是开始。”林枫擦了把汗，“关键是快。山野菜吃的就是个‘鲜’字，咱们得赶紧送到县城。”两人不敢耽搁，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下山，回家匆匆吃了口饭，便立刻赶往县城。再次来到集市，林枫没有直接去找胡老三。水产摊和山货毕竟不同。他找了个空位，把蕨菜、笋子和香芽分别摆开。新鲜欲滴的山野菜立刻吸引了赶早市的人们。“哟，这蕨菜真嫩！”“还有笋子？这时候可少见！”“这是香椿吧？这么早就有了？”问价的人络绎不绝。林枫早有准备，蕨菜定价五分钱一斤，冬笋八分，香芽最贵，一毛五一两（按两卖，凸显其珍贵）。这个价格比普通蔬菜贵不少，但对于尝鲜的城里人来说，完全可以接受。很快，香芽就被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全包了。蕨菜和笋子也卖得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带来的山野菜销售一空！一算账，竟然收入了一块两毛钱！几乎赶上旺季时卖黄鳝的收入了，而成本几乎为零！王石头看着手里的钱，简直不敢相信。“这……这比抓黄鳝还省劲啊！”林枫却保持着清醒：“山野菜季节短，就这几天价高。等大量上市，价格就下来了。而且，这东西没法像黄鳝那样隔天送，必须当天采当天卖。”虽然如此，山野菜生意的成功，还是让林枫看到了新的可能性。农村广阔的天地里，蕴含着无数城市需要的资源，关键在于发现和打通渠道。接下来的日子，林枫和王石头白天进山采集各种时令山货，除了蕨菜笋子，还有地皮菜、野芹菜等，下午或第二天一早送到县城售卖。虽然辛苦，但收入稳定。林枫的生意头脑再次显现。他发现单纯卖原料利润有限，便开始尝试粗加工。比如，把吃不完的笋子煮熟晒成笋干，把蕨菜用开水焯过后晾晒。虽然费事，但易于保存，可以错季销售，价格也能提升。然而，就在他们忙于山野菜生意时，之前担忧的事情发生了。这天，林枫和王石头卖完山货，正准备离开集市，却被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拦住了去路。袖章上写着“市场管理”字样。其中一个瘦高个，板着脸问道：“你们俩，是哪个村的？在这儿卖东西，有证明吗？”林枫心里一紧，知道麻烦来了。他稳住心神，客气地回答：“同志，我们是林家村的。卖点自己采的山野菜，还需要什么证明？”“自己采的？”另一个矮胖的管理员哼了一声，“我看你们天天来，量还不小，这像是自己采了自己吃的？我看是投机倒把！跟我们走一趟！”王石头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抓住林枫的胳膊。林枫心念电转，知道硬扛不行。他脸上堆起笑容，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没抽完的“经济”烟，给两人各递上一支（虽然很便宜，但是个态度）：“两位同志，消消气。我们真是林家村的社员，我叫林枫，他叫王石头。我们就是农闲时候，采点山货换点盐钱，绝对没有搞投机倒把。”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两人的神色。他发现那个瘦高个眼神闪烁，似乎并非完全不近人情，而那个矮胖子则一脸倨傲。林枫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您看，我们这也就是点野菜，值不了几个钱。两位同志工作辛苦，要不……这点小意思，算我们请两位同志喝碗茶？”他从今天卖货的钱里，迅速数出五毛钱，隐蔽地塞到那个瘦高个手里。这年头，五毛钱不算小数目了。瘦高个手指一捻，感受到钞票的厚度，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假意推辞了一下便收了起来。他干咳一声，对矮胖子说：“老马，我看他们也就是两个半大孩子，卖点山货也不容易，教育一下算了。”矮胖子“老马”见状，也不好再坚持，瞪了林枫一眼：“这次就算了！以后注意点！再让我们抓到，就没这么便宜了！”“是是是，谢谢同志，我们一定注意！”林枫连忙点头，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王石头，迅速离开了集市。走出老远，王石头才后怕地拍着胸口：“小枫，刚才吓死我了！你咋还敢给他们钱？”林枫脸色凝重：“破财消灾。这些人惹不起。今天这事，是个警告。”他意识到，这种流动摊贩的模式风险越来越大，必须尽快想办法“转正”。也许，是时候去公社的供销社碰碰运气了。如果能以生产队或个人的名义，和供销社建立一种松散的代收或供货关系，哪怕价格低点，但至少有了一个相对合法的外衣。?山野菜生意打开了新路子，但也引来了官面上的麻烦。林枫的创业之路，在政策与市场的夹缝中，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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