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新设的提督府旁,有一处幽篁别院。
此处原是洪承畴为附庸风雅新葺的园子。
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皆见匠心,只是院落甫成。
尚未有人居住浸润过,处处透着崭新的清冷。
如今稍作整理,便成了孔时真的临时居所。
夜色初凝,别院书房内烛火轻摇。
孔时真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素锦便服,纤手握着一支狼毫,正临摹一篇《兰亭集序》。
笔尖在宣纸上行走,却略显心浮气躁,一个“之”字写得有些潦草。
侍立在旁的贴身侍女云翠轻声开口:
“格格的字越发好了,只是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孔时真放下笔,目光掠过书房内那些未曾沾染旧主气息的崭新陈设,语气淡然:
“洪承畴这好色享乐的功夫倒是登峰造极。”
“听说他有十二房小妾还不够,还要新建这园子,用来金屋藏娇。”
她唇角微扬,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只是洪承畴这园子还没迎来美人,他倒是先一命呜呼了,这新院子倒是便宜了我。”
云翠抿嘴一笑,适时接话:
“可见这新院子确实应该是格格的。崭新崭新的,连一丝旧气都不曾沾染。”
“邓大人一打下武昌城,就想着拨给您,这份体贴,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听到“邓大人”三个字。
孔时真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却又故意板起脸:
“体贴是体贴,只是人也太久不露面了。”
云翠点头道。
“格格,邓大人太忙了,听说今日在城头处理军务,听说光是安置降卒就忙到天黑。”
“不过,您放心,我总感觉,邓大人还是会尽快过来看您的…”
孔时望向窗外的暮色,一缕幽怨悄然浮上眉梢。
“他此刻是个大忙人,哪里…还记得我这个降女。”
随后她似乎很快想起一事,于是问道。
“对了,孙延龄那边怎么样了?他部下那些乌真超哈的旧部可还安分?”
“孙将军之前早递话进来,说一切安好,请格格放心。”
云翠答道。
“他说邓大人…待他们这些降将还算宽厚,并未苛待。”
孔时真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望向窗外那几竿摇曳的竹影,语气复杂:
“邓名那人…对那些降将来说,倒总是出乎意料的周到。”
正说着,院外隐约传来脚步声。
云翠侧耳一听,立刻笑道:
“怕是邓大人真来了。”
孔时真顿时有些慌乱。
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鬓发,又强自镇定下来,故意冷起脸:
“来了就来了,何必大惊小怪。”
随即让侍女赶紧收好字帖。
她站到水池边,假装看风景。
...
邓名踏入院中,清冽的竹香便裹着夜露之气扑面而来。
月光如练,倾泻在卵石小径上。
小径尽头,几竿瘦竹掩映着一方精巧的水榭,檐角挂着褪了色的旧宫灯。
灯影昏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一池残荷的倒影揉碎在粼粼波光里。
他一眼就看见水榭边那抹窈窕的身影。
发间唯有一支莹润的白玉兰簪,再无半点珠翠。
她怔怔地望着池中晃动的月。
“夜深已渐深,时真.你怎么还不休息?”
邓名走近,声音放得低沉温和。
孔时真闻声,缓缓转过身。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她眼下的淡淡青影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绪。
看到邓名,她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
“哎呀,邓提督,都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吗?怎么还有空来看本格格?”
她开口,声音如珠落玉盘,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嘲讽和阴阳的语气。
随后马上对身旁的侍女使了眼神, 侍女便欠身离去。
邓名走到她身侧,与她一同望向池中那轮随波晃动的明月。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低沉:
“夜深露重,莫要久立。”
孔时真目光低垂,声音轻若叹息:
“心若无所寄,立与坐,又有何分别?邓提督军务繁忙,不必挂心区区一女子。”
“本格格不过是…一个背弃故主、无处容身的孤魂罢了。”
邓名静立片刻,看着孔时真这幽怨我见犹怜的自述,顿时有些愕然。
明明武昌之战前,两人已经表白过心意。
那时候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开心了。
这才因为军务繁忙,稍微冷落了她几天,怎么又开始了?
这文艺女青年的心,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时真,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声音低沉,目光深邃。
“只是眼下时局不稳,满清鞑子窃据我中华神器。”
“我邓名受命于危难,此身为大明提督,我只得当以社稷黎民为先.此心为公,不敢稍懈。”
“而你对我的深重恩情,我更不敢轻负。”
听到“不敢轻负”四个字。
孔时真倏然抬眼,眼波流转间,方才的冷意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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