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碎裂的脆响，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寝殿中。北境惨败，主帅殉国……这消息比任何流言、任何阴谋都更具摧毁力，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凌薇薇心上。她脸色瞬间苍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苏清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陛下！”她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凌薇薇靠着她，借力站稳，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眼前的眩晕。她推开苏清月的手，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福德海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地禀报着加急军报的细节：敌军佯装撤退，我军轻敌冒进，误入峡谷埋伏，死伤惨重，主帅林老将军为掩护残部突围，力战而亡……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刺得凌薇薇体无完肤。林老将军，是朝中为数不多忠于皇室、经验丰富的老将，他的殉国，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惨重损失，更是对她这个女帝权威的致命打击！
“赵王……”凌薇薇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恨意，“一定是他！北境军饷拖延，将领调度……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他这是借刀杀人！”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当场失态。她知道，此刻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等着看她这个年轻女帝在如此巨大的国难面前，是会惊慌失措，还是会一蹶不振。
苏清月已经迅速冷静下来。她扶着凌薇薇坐到榻上，递上一杯温水，语气快速而清晰：“陛下，此刻愤怒无益。当务之急有三：一，稳定朝局，严防有人借机生事；二，紧急筹措军饷物资，支援北境残部，稳定防线；三，彻查战败缘由，尤其是军饷延误与情报失误之责！”
她的声音像一道清泉，暂时浇熄了凌薇薇心头的躁火。凌薇薇紧紧握住微烫的杯壁，汲取着那点暖意，强迫自己跟上苏清月的思路。“对……你说得对……不能乱，朕不能乱……”
她抬起头，看向苏清月，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依赖：“清月，帮朕。没有你，朕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试图伪装威严的皇帝，只是一个在巨大危机面前感到恐惧和无助的少女。
苏清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看着凌薇薇苍白脆弱却强撑坚强的脸，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她轻轻覆上凌薇薇紧握杯子的手，目光坚定：“臣在。臣会一直在。”
接下来的半天，寝殿变成了临时的指挥所。一道道命令从凌薇薇口中发出，经由苏清月润色补充，再由福德海迅速传达到相关各部。
调拨内帑银钱、紧急征调粮草、命令兵部拟定新的将领人选、下旨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凌薇薇几乎是凭借本能和苏清月的从旁指点，处理着这突如其来的风暴。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忽略了疲惫，忽略了恐惧，只剩下一个念头：稳住！必须稳住！
苏清月则成为了她最可靠的大脑和过滤器，快速浏览着各方送来的奏报，提炼关键信息，分析利弊，给出最简洁有效的建议。她的存在，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锚定了凌薇薇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期间，赵王党羽果然借机上书，或明或暗地指责女帝登基以来“天象示警”、“兵祸连连”，暗示其“德不配位”。但这些奏折都被苏清月一眼看穿意图，或直接驳回，或留中不发，根本没能送到心神俱疲的凌薇薇面前。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紧急的事务才暂时告一段落。凌薇薇瘫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苏清月默默走到她身后，冰凉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
凌薇薇浑身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那微凉的触感和恰到好处的力度，有效地缓解了她的头痛和紧绷的神经。她像只被顺毛的猫，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清月……”她喃喃道，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依赖，“幸好有你。”
苏清月没有回答，只是指尖的动作更加轻柔。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紧密地依偎在一起。
在这一刻，朝堂的倾轧、边境的烽火、暗处的杀机，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殿内温暖的烛火，和彼此之间无声的陪伴与支撑。
凌薇薇几乎要在这样安心的氛围中睡去。
然而，苏清月却忽然停下了动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低声道：“陛下，我们之前的方向，或许错了。”
凌薇薇猛地睁开眼，回头看她。
苏清月的目光落在窗外无边的夜色上，眼神锐利如刀：“对方选择在这个时候引爆北境战事，不仅仅是为了打击您的威信，或许更是为了……调虎离山。”
她缓缓看向凌薇薇，一字一句道：“让我们忙于应付眼前的军事危机，从而无暇他顾。那么，他们真正想掩盖的，藏在翰墨斋黑金网络背后的，那个更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仿佛是为了印证苏清月的猜测，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湿透、带着边境军驿标志的信使，被侍卫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染血的信函，声音嘶哑地喊道：
“陛下！八百里加急！林老将军……林老将军临终前，让末将务必亲手将此信……交到陛下手中！他说……朝中有……”
信使话未说完，气力耗尽，晕倒在地。那封染血的密信，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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