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上方那道目光以及两侧投来的意念，如同无形的网，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灵力的波动、甚至心跳的频率都捕捉在内。
这位皇帝陛下的修为，给他的感觉如同无底的深渊，又似浩瀚无边的海洋，深不可测，远胜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人，包括破脉之前的北境狼王顾晨。这是真正站在此界顶端，一言可决亿万生灵命运的力量。
“平身。”
皇帝的声音从玉阶之上传来，平和、舒缓，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仿佛在与自家晚辈闲谈。然而，这声音落入彭羽耳中，却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法则的力量，沉重地敲打在他的心头，引动他体内灵力的微微震荡。这是一种言出法随的雏形，是修为达到极高深境界的体现。
“小友不必拘谨。”
皇帝继续说道，冕旒下的目光似乎也柔和了些许，“朕今日召你前来，并无他意。只是近来听闻北境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心中有些许疑惑，想与小友闲话几句，解一解心中的好奇罢了。”
他话语轻松，但彭羽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他知道，真正的试探即将开始。
皇帝顿了顿，目光似乎透过冕旒，变得更加深邃，如同两口古井，望不见底。他不再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近来，北境清虚门宗主顾晨，于玉燕山鎏金峰巅，引动天地异象，成功打通神脉，迈出了破神最为关键的一步。此事已传遍天下，想必小友身处北境，比朕更加清楚。而据朕所知，小友当日，似乎就在那鎏金峰巅，并且...并非仅仅是旁观者那么简单。朕很好奇，小友在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否堪称...不可或缺？”
“不可或缺”四个字，皇帝说得不重，却像重锤般敲在彭羽心上。这不是询问，更像是某种程度的确认，表明皇帝已经掌握了不少信息。
彭羽心中凛然，思绪飞转。在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修为通天、掌控亿万生灵的绝世强者面前，任何小花招、任何虚与委蛇的谎言，都不仅是徒劳，更是取死之道。对方或许无法直接窥探他魂海中最深的秘密，但通过观察他的气血、灵力波动、精神涟漪，足以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他迅速组织语言，态度愈发恭敬，回答道：“回禀陛下，晚辈确实有幸，适逢其会，见证了清虚宗主破脉的惊天之举。期间，也确实为宗主之事奔走，略尽了些许绵薄之力，不敢居功。但晚辈深知，宗主能够成功破脉，打通神脉，归根结底，主要还是依靠他自身数百年来深厚无比的灵力积累，以及对天道法则不懈的感悟与探索。晚辈所做，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的根基，在于宗主自身。当然，最终能成，也离不开那冥冥之中，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线机缘。”
他将功劳大部分归于顾晨自身和虚无缥缈的“机缘”，既符合事实，也显得不卑不亢。
“机缘？”
皇帝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洞悉了一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了然，“小友所指的这‘机缘’，恐怕并非无主之物，更非凭空而降的运气吧？朕实在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能够拥有这等逆天手段，可以助人强行撕裂那隔绝神凡的天地壁垒，打通通往破神之境的神脉？此等手段，闻所未闻，近乎神话。”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更深入地审视着彭羽：“再者，观小友年纪轻轻，骨龄不过十几载，便已突破至无数修士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金丹之境。这般惊世骇俗的修炼进境，堪称妖孽。若说这背后，与清虚宗主的‘机缘’毫无关联，朕，是万万不信的。小友的际遇，恐怕也同样非同寻常吧？”
话语中的试探之意，已经赤裸裸毫不掩饰，直接指向彭羽最大的秘密。就在这一瞬间，彭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深处那枚代表着海神波塞冬传承的蔚蓝色神格，微微波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至高无上的气息，似乎对这股试图窥探其存在的力量产生了本能的排斥与警告。
但这波动极其短暂，神格很快便再次沉寂下去，光芒黯淡，如同耗尽了力量陷入深沉的睡眠。
彭羽心中暗凛，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波塞冬为了帮助顾晨打通神脉，消耗了难以想象的神力本源，短期内绝无可能再施展第二次类似逆天手段，甚至其意识都可能陷入了某种自我保护的长眠之中。
他必须谨慎回答。既要承认背后有高人，以满足皇帝的猜测，避免被当成毫无价值的棋子随意处置；又不能明确透露波塞冬的真实身份和如今极度虚弱的状态，否则自己最大的倚仗和谈判筹码将荡然无存，后果不堪设想。
他斟酌着每一个用词，语速放缓，显得格外慎重：“陛下明鉴，洞察秋毫。晚辈...确实曾得遇一位前辈高人指点，受益匪浅，方能有所寸进。然而，那位前辈行事向来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晚辈亦不知其具体根脚。关于相助清虚宗主之事，前辈曾明确告知，此次出手，一方面是偿还一段古老的因果，另一方面，也几乎达到了他能力所能承受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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