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周远的手指停在一处,“这个点的铁丝,少拧了半圈。”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旁边一个正在操作的年轻工人手一抖,脸上瞬间涨红,慌忙拿起钳子补救。
张工长脸上有点挂不住,瞪了那年轻工人一眼,随即转向周远,带着点解释的意思:“周总工,这些小年轻,手上活还不够细,心急了点…不过您放心,我盯着呢,保证一根都错不了!”
周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那几个因为紧张而动作略显僵硬的年轻工人,最后落在张工长脸上,语气缓和了些:“老张,底板是根基。钢筋绑扎,每一处都是关节筋骨。一个关节松了,整个骨架就可能出问题。这不是细不细的问题,是命脉。”他顿了顿,指向那正在被拧紧的铁丝,“我们脚下要托起的,是几十米厚的土层,是未来每天成千上万人的安全。容不得半点‘大概’、‘差不多’。你带出来的兵,得让他们明白,手里的铁丝钳,拧的是责任,是命。”
张工长脸上的尴尬褪去,眼神变得郑重,用力点头:“是!我明白了,周总工!您这话,我记心里了!这帮小子,我亲自带,一根钢筋一根钢筋地过!您再来看,要是还有问题,您拿我是问!”他转过身,对着那几个年轻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都听见周总工的话了?!手上的活儿,都给老子拿出绣花的劲头来!谁再给我‘大概差不多’,就给我卷铺盖滚蛋!钢筋就是咱地铁的骨头,骨头软了,还立个屁!”
年轻工人们被吼得一个激灵,手上的动作立刻变得更加专注、谨慎起来,眼神里除了紧张,更多了份沉甸甸的凝重。周远看着,微微颔首。他理解张振国的严厉,这老工长是把好手,就是带徒弟的方式硬了点。
突然,一阵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滚过城市上空。铅灰色的云层不知何时已沉沉压下,迅速吞噬了刚才还算明亮的秋日晴空。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瞬间就连成了线,继而变成倾盆之势。工地上顿时一片混乱。
“下雨了!快!防水布!”
“抽水机!把抽水机都开起来!往基坑排水口那边挪!”
“钢筋!刚绑好的钢筋!快盖好!”
呼喊声、奔跑声、雨点砸在工棚和金属上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基坑底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起了浑浊的水洼。几台笨重的柴油抽水泵被工人们奋力拖到积水最深的几个点,巨大的轰鸣声随即咆哮起来,粗大的水管猛烈地抽搐着,将浑浊的泥水奋力抽向基坑外。然而,暴雨的势头太猛,抽出的速度似乎赶不上涌入的速度。浑浊的水面仍在缓慢而顽固地上升,渐渐淹没了低洼处刚铺好的碎石垫层,甚至开始舔舐那些刚刚绑扎好的钢筋骨架。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周远的工装,紧贴在皮肤上。他站在基坑边缘临时搭起的挡雨棚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穿透密集的雨幕,死死盯着基坑底部那几处如同泉眼般不断涌水的角落。浑浊的水流正裹挟着细沙和泥土,从基坑侧壁的某些缝隙里汩汩冒出。
“老张!”周远的声音穿透雨声和水泵的嘶吼。
张振国浑身湿透,正指挥着工人拉扯一大块防雨帆布,闻言立刻跑了过来:“周总工!”
“看见那几个渗水点了吗?”周远指着下方,“水流带沙!这是管涌迹象!古河道砂层里的承压水,被我们挖穿了!光靠堵和抽不行,水压太大!”
张振国脸色一变:“那…那怎么办?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啊!水压上来,冲垮了坑壁,下面的人和设备就…”
“得泄压!”周远斩钉截铁,思路在暴雨和危机中反而异常清晰,“不能硬顶!立刻组织人,在基坑外围,距离坑壁五米外,打减压井!要快!井深必须穿透这层承压水砂层!把下面的水引到井里抽走,降低基坑周围的水头压力!坑壁这边的渗水自然就小了!”
“减压井?现在?”张振国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和泥泞的地面,有些迟疑。
“就是现在!等水把坑壁泡软冲垮就晚了!”周远的语气不容置疑,“设备!调打井设备过来!人手!你亲自带最有经验的人上!泥水作业,注意安全!我在这盯着水情!快去!”
“是!”张振国再无二话,转身就冲进雨幕,粗犷的吼声在风雨中炸响:“打井队的!带上家伙!跟我去外围!快!快!快!”
几台原本用于地质勘探的轻便钻机被迅速调集过来。工人们在张振国的带领下,顶着倾盆大雨,在泥泞不堪的基坑外围选定点位。钻杆轰鸣着刺入湿软的地面,泥浆四溅。雨水和汗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脚下是粘稠的泥浆,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周远站在基坑边缘的雨棚下,雨水顺着他的下巴不断滴落,他的目光在基坑底部不断波动的浑浊水线和外围奋力打井的工人之间来回切换,心脏也如同那水泵般剧烈地搏动。每一分钟的拖延,都是巨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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