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前期工作的“许可证”一下,整个西部水电开发总公司如同上紧了发条的巨型机器,轰然加速运转。而作为技术核心的周远,其工作重心几乎完全倾斜向了那个遥远的、危机四伏的峡谷——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处初步选定的几个坝址候选区。
深入的、精细化的地质勘探,是所有工作的基石,也是第一场硬仗。周远深知,之前的前期摸底仅仅掀开了噩梦的一角,真正要摸清这“地质迷宫”的每一道裂隙、每一个陷阱,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几乎将总公司技术部的精锐力量全部压了上去,并以筹备组的名义,从全国各大水利设计院、科研院所、顶尖高校地质系借调、聘请了数十位顶尖专家,组建了一支堪称“国家队”的地质勘探大军。刘之毅院长被正式任命为勘探总指挥,常驻前线。
勘探指挥部比锦屏的更加简陋,直接设在雅江畔一处相对平坦的台地上,几排活动板房,天线林立,巨大的卫星天线锅对着天空,试图抓住微弱的信号。这里海拔已近三千米,空气稀薄,昼夜温差极大,强烈的紫外线能把人皮肤灼伤。
周远不顾劝阻,再次亲自飞抵勘探指挥部。高原反应立刻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头痛欲裂,呼吸急促,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队医生严正警告他必须静卧吸氧,却被他摆手拒绝。
“我没事。老刘,情况怎么样?”周远的声音因缺氧而有些沙哑,但眼神锐利地扫过指挥部墙上那幅巨大的、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地质素描图。
刘之毅的眼球布满血丝,指着图上几处用红笔重重圈出的区域:“周总,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初步物探显示,河床下方可能存在一个规模巨大的古滑坡体,或者是一个深埋的软弱破碎带!岩芯采取率低得可怜,取上来的也多是角砾岩、断层泥!高地应力迹象无处不在,好几个平硐刚掘进几十米就发生了严重的岩爆,伤了好几个弟兄!”
他语气沉重:“我们甚至怀疑,初步选定的这几个坝址,可能……可能从根本上就不成立!地基承载力、抗滑稳定性、防渗条件,全都达不到要求!”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如果坝址被彻底否定,意味着之前的所有工作近乎白费,整个项目都可能推倒重来,甚至夭折。
周远沉默地盯着地图,那错综复杂的等高线和地质符号,仿佛化作了一个吞噬一切的漩涡。他深吸了几口氧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怀疑不行,必须要证实,或者证伪。”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加大勘探力度!所有手段一起上!钻探不够,就上加深的!平硐危险,就上无人机激光扫描、三维地震CT、大地电磁法!我要看到地下五公里、十公里的结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个迷宫给我摸透!”
一场与现代地质勘探极限的搏斗,在雅江天险中全面展开。
钻探平台建立在悬崖峭壁之上,大型钻机被分解后,由直升飞机吊运、或者由工人们肩扛手抬、沿着近乎垂直的羊肠小道一点点拼装起来。钻机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峡谷中回荡,与江水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取出的岩芯,依旧破碎不堪,让地质师们眉头紧锁。一次钻探过程中,突然遭遇高压涌水,混着泥沙的石块喷射而出,险些造成严重事故。
平硐勘探更是如同在巨兽体内开凿通道,每一步都充满死亡威胁。岩爆发生时,仿佛整个山体都在怒吼,碎石像子弹一样喷射,支撑的钢架被扭曲撕裂。工人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操作着遥控机械手进行支护作业,每一次进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刘之毅几乎天天蹲在硐口,靠着经验和对岩石声响的判断,下达着前进或撤退的指令。
新技术手段的应用同样挑战极限。无人机群冒着峡谷内紊乱的气流,对两岸峭壁进行毫米级精度的激光扫描,构建数字地表模型。地质工程师们则背着沉重的仪器,在根本没有路的陡坡上攀爬,布设地震波和电磁波传感器。一次,一个三人勘探小组在布设线路时遭遇小型塌方,一人被落石砸中腿部,幸亏救援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周远坐镇指挥部,但心始终悬在一线。巨大的显示屏上,实时传回着各种勘探数据、视频画面和监测信息。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不停地与各分队负责人通话,与技术后方的专家团队开视频会议,分析着海量涌来的、常常相互矛盾的数据。
他的胃病在高海拔和极度劳累下频繁发作,疼痛来时,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常常是一只手死死按着胃部,另一只手还在图纸上勾画或者敲击键盘下达指令。随队医生几乎成了他的影子,强行给他注射营养液和止痛针,但谁也劝不住他停下。
“这里!放大!”某天深夜,周远指着三维地震CT反演图像上一处异常模糊的阴影区,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这个低波速异常区,形态和边界……老刘,你看像不像一个被深埋的古滑坡体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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