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欧阳菁听到“李达康向省委请假”这几个字，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脸色瞬间煞白，失声叫了出来，一直努力维持的镇定面具彻底碎裂。
李达康是她最后的依靠和指望，是她能安然坐在这里与纪委周旋的最大底气。
倘若李达康真的倒了，失去了省委常委、市委书记这座靠山，不仅她自己将万劫不复，连远在海外的女儿李佳佳的未来也会彻底陷入黑暗。
那种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别看王大陆表面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资产号称数百亿，常年出现在各种富豪榜上。但欧阳菁长期在体制内、尤其是在银行系统工作，太清楚“仕商工农”这四个字真正的分量和当下的游戏规则了。
如今早已不是九十年代那个野蛮生长的时期。
尤其是在汉东这样的经济大省、政治重镇，全省资产过百亿的民营企业并不少，王大陆只是其中之一。
而她更清楚的是，大陆集团那号称数百亿的资产里，水分有多大！
光是欠京州城市银行的贷款就有上百亿！
这还不算拖欠众多供应商的巨额货款、以及数以万计员工的工资和社保……如果把这些债务全部剥离，大陆集团的真实净资产，恐怕也就只剩下几十亿，甚至可能更少，根本经不起真正的风浪。
这些年来，欧阳菁一直过着一种割裂而又让她沉迷的生活。
一方面，她享受着作为市委书记夫人带来的无上荣光和特权。
在京州城市银行内部，从总行书记、行长，到下面的部门主任、普通职员，无不对她毕恭毕敬，她的意见甚至能影响重大信贷决策。
那种被人仰望、敬畏的感觉，让她沉醉。
另一方面，商人王大陆则为她提供了极其奢华的物质享受。
长达七年无偿居住的香水湾一号顶级豪宅、价值数百万的豪车随时供她使用、源源不断的名牌服饰和顶级化妆品、以及女儿李佳佳在海外每年高达数十万美金的天价学费和生活费……所有这些，都来自王大陆的“馈赠”。
而作为回报，欧阳菁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职权，也为王大陆提供了诸多“便利”。
不仅仅是京州城市银行方面一路绿灯的巨额贷款审批，更重要的是，她时常利用职务之便，将一些重要的市政规划、政策变动、项目招标等内部消息，提前透露给王大陆，让他能抢占先机。
甚至，当年在林城那个关键的投资项目中，就是她和王大陆里应外合，精心设局，最终才从当时急于做出政绩的李达康手中，拿到了极其优厚的条件和巨大的利益。
这件事，李达康至今可能都被蒙在鼓里，或许他有所察觉，但一想到当年在金山县，自己也曾让易学习和王大陆替自己背过黑锅，这份难以启齿的过往，让他也只能选择沉默和妥协。
直到光明峰项目，李达康不知为何，态度异常坚决，始终将大陆集团排除在外，无论王大陆如何请托，欧阳菁如何吹枕边风，他都毫不松口。
这件事，让欧阳菁在王大陆面前觉得很没面子，也让她和王大陆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微妙的阴影。
此刻，所有这些隐藏在水面下的交易和依赖，都因为李达康可能倒台的消息而变得岌岌可危，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吞噬。
“你胡说！达康是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你们敢这样诈我？我记住你了！等我出去，一定让张树立开除你！”欧阳菁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对着那名抛出李达康请假消息的审讯人员厉声怒吼，试图用往日的权威进行最后的反扑和恐吓。
“是不是胡说，还轮不到你欧阳菁来下结论！”审讯人员丝毫不为所动，声音冰冷如铁，继续施加压力，“现在，老实交代你的问题！这些年来，你利用职权，违规给王大陆的大陆集团批了多少贷款？总额是多少？你个人从中获得了什么好处？说！”
“张书记！”观察室内的赵东来猛地站起身，对着话筒冷冷地开口，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到了审讯室隔壁的控制器，也传到了张树立的耳中，“请注意你们的审讯方式！这完全是诱导式、有罪推定的发问！这不符合规定！”
张树立一把抓过控制台上的麦克风，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赵东来局长！我们纪委怎么审问嫌疑人，还轮不到你这个公安局长来指手画脚！如果你认为我们的方式不合规矩，欢迎你随时向省纪委反映！但现在，请你保持安静，不要干扰正常办案！”
他丝毫没有给赵东来留面子。
“好！我会保留向省纪委反映的权利！”赵东来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冷哼一声。
“随便！”张树立不屑地回了一句，随即放下了麦克风，示意审讯继续。审讯室内的气氛因为这番隔空交锋而变得更加紧张、压抑。
审讯人员得到示意，立刻抛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欧阳菁！老实交代，当年林城B12地块的开发项目是怎么回事？那块地不仅以明显低于当时市场价格的水平出让给了大陆集团，而且项目的全部开发资金，都是从你主管的京州城市银行贷的款！这里面的猫腻，你真当我们查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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