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田国富再次附和，与李达康一唱一和，“环保是硬指标，是红线。任何可能对环境造成负面影响的行为，尤其是政策层面的松动，都需要极其审慎的评估，甚至应该宁紧勿松。吕州的情况特殊，更应该在环保方面做出表率，而不是成为‘短板’。”
“达康书记，田书记，我倒认为，程书记和吕州市在秸秆焚烧这个问题上，为我们全省做了一个非常有益的探索和表率！” 一个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李达康和田国富形成的夹击之势。
众人望去，发言的正是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高育良。他扶了扶眼镜，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关于吕州试点放开秸秆焚烧这项政策的出台过程，我是比较清楚的。” 高育良缓缓说道，目光扫过李达康和田国富，“说实话，在最初讨论的时候，我个人也是持保留甚至反对意见的。”
他先适度示弱，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后来我深入思考了一个问题：我们的农民祖祖辈辈烧了几千年的秸秆，天也还是蓝的，水也还是绿的，生态并没有因此崩溃，为什么到了现代社会，这就成了十恶不赦、必须一刀切禁止的行为了呢？这背后，是不是有些值得我们深思的地方？”
“育良书记，您这话就有失偏颇了。” 田国富立刻反驳道，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我们现在是高度发达的工业社会，不是过去的农耕文明了！我们的工业规模庞大，汽车保有量日益激增，城镇化快速推进，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对环境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过去能做的事情，不代表现在还能做，我们需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田书记！” 高育良抬起手，做了一个温和却有力的打断手势，脸上依旧带着学者般的从容微笑，“您说得很好，时代确实不同了。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科学、辩证地看待问题。”
“您也承认了，空气污染是多重因素造成的。那么，请您告诉我，在所有的污染源中，工业企业排放的废气、数以百万计汽车产生的尾气、以及大规模城市建设带来的扬尘，这些才是大头吧？”
“农业秸秆焚烧，在整个污染源构成中，所占的比例其实非常小，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我们不能因为抓不住主要矛盾，就拿次要矛盾来大做文章，甚至不惜牺牲农民的利益和农业生产的实际需求。”
他的论述逻辑清晰，数据支撑虽然没明说但隐含其中，一下子将田国富和李达康的指责化解于无形。
“沙书记，刘省长，” 程度适时地接过话头，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尤其是不想点破背后可能涉及的更深层次的利益集团——那些依靠销售农药、化肥、种子的庞大产业链，以及它们与某些权力角落可能存在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甚至是某些人的“钱袋子”）。
如果全面放开秸秆焚烧，必然会导致农药、化肥使用量的减少，这是那些利益集团绝不愿意看到的。
他语气诚恳地说道：“关于秸秆焚烧的具体科学评估数据、我们采取的管控措施以及取得的综合效益，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能在常委会上说清楚的。我请求，等会议结束后，我向您和省委做一次详细的专题汇报，用详实的数据和案例来说明情况。”
程度心里清楚，秸秆焚烧确实会产生一定的污染，但吕州市在工业污染治理、汽车尾气控制等方面已经投入了巨资和大量精力，整体环境质量是在持续改善的。秸秆焚烧带来的短期、局部影响，在可控范围内，与它带来的农业效益相比，是可以接受的。
“好！既然程书记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等着你的专题汇报。” 沙瑞金见敲打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且高育良已经出面为程度分担了部分压力，便顺势挥了挥手，终止了这个话题的争论。
他知道分寸，敲打可以，但不能真的把程度逼到墙角，尤其是在巡视组即将到来的敏感时期：“那么，环保工作的讨论就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进入关于我省明年环保工作具体部署的环节。常秘书长，还是从京州市开始汇报吧。”
“好的，沙书记，刘省长。” 常正义立刻引导会议进入下一流程，“下面请京州市汇报明年环保工作计划。”
李达康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照本宣科：“我们京州计划在明年，重点围绕产业结构调整、能源清洁化、机动车污染治理等方面，采取以下措施……”
这些内容其实在会前的小范围磋商中都已经基本确定，拿到常委会上来更多是走个程序，形成正式决议。
京州、林城等几个地市依次汇报完毕后，轮到了吕州。
沙瑞金看向程度，语气先是给予了肯定：“接下来，吕州。吕州是我们省的经济排头兵，工业体系完善，产业链条齐全，高新技术企业数量和产值都是全省第一，这是值得肯定的成绩！” 他先扬后抑，话锋随即一转，“不过，越是经济发达，越要重视环境保护工作。吕州在某些区域，尤其是一些传统产业集中的县区，环境污染问题还是十分突出的，必须要下大力气解决！”
“是的，沙书记，您指出的问题非常准确。” 程度认真地点了点头，对此他并不否认。
他主政过青林，知道青林的环境治理得不错，但吕州下辖的林安、华舍、江中等几个县，由于历史原因，产业结构偏重，距离吕州主城区和青林这样的先进县市又相对较远，接受经济辐射和产业转移的效果不那么明显，环境基础确实相对薄弱，历史欠账较多。
他汇报道：“对于这几个重点县区的环境治理和产业转型升级，我们市委市政府已经制定了详细的规划，正在全力打造区域性的绿色制造中心、循环经济示范中心和生态康养中心，力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也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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