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艾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对了，你刚才说李达康当年让谁背了锅？”
“时任县委书记易学习。”候亮平长叹一声，“从堂堂县太爷一撸到底，成了普通科员。这二十年来，他一步一个脚印，好不容易才重新熬到青林市纪委书记的位置。要不是当年替李达康背了黑锅，现在坐在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位置上的，恐怕就不是李达康，而是他了。”
“等等，”钟小艾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我记得当时应该还有一个人？”
“王大陆，”候亮平不假思索地回答，“当时的常务副县长，也一起被降为科员。不过他和易学习选择不同，直接辞职下海了。”
“王大陆？”钟小艾猛地坐直身子，“是不是现在那个大陆集团的董事长王大陆？那个在房地产、金融领域都颇有影响力的企业家？”
候亮平怔住了，缓缓摇头：“这...我倒没仔细查过。”
“你啊你，”钟小艾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还说是反贪局局长呢！这么重要的线索都不去深挖。易学习在体制内沉浮二十年，王大陆在商界叱咤风云，这两个当年同时为李达康背锅的人，如今一个在官场，一个在商界，要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关切：“要不是这些年在背后替你留意着这些蛛丝马迹，我看你啊，别说局长了，就是干个科长都不一定合格。”
候亮平闻言，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骤然变得苍白的脸。
钟小艾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亮平，你清醒一点！这里不是燕京，是汉东。你查易学习，查王大陆，查当年金山事件的任何一个当事人都可以，就是不能直接碰李达康！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语气愈发凝重：他是省委常委，是中管干部！就算你侥幸查到什么证据，又能怎么样？一个程序正义就能让你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还会打草惊蛇！
不，不会的！我这是和......候亮平话到嘴边突然刹住，眼神闪烁。
和谁？钟小艾敏锐地转身，这个消息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候亮平避开她的目光，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没有谁，是我自己无意间查到的。他不能把祁同伟学长、高育良老师，还有学弟程度牵扯进来。
钟小艾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真是自己查到的？她太了解丈夫了，这个向来直来直去的人，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留半句了？
真的是我自己查到的。候亮平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上次那件事后，我心情不好，就想着查查李达康，就当是散心了。小艾，你提醒得对，直接查李达康确实不容易，但从王大陆入手应该会容易得多！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你还要查？钟小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巡视组马上就要到汉东了，李达康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不行吗？
小艾，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行不行？候亮平近乎哀求地说。
不行！钟小艾斩钉截铁地拒绝，把你掌握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
候亮平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这些情报是我用清白换来的！你就让我查下去吧！
钟小艾沉默了。燕京和汉东的那些流言蜚语，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太清楚候亮平有几斤几两了。在燕京时有钟家护着，最高检也不会让他接触级别太高的案子。可汉东不一样，在这里，他很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剑，身不由己。
她望向窗外，汉东的夜色深沉。巡视组最多待一两个月，之后呢？如果候亮平把汉东官场都得罪遍了，将来又该如何立足？这些担忧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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