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有佛祖!还有金佛!朕要去万安寺!立刻!马上备驾!朕要去佛前焚香祷告!求佛祖显圣!降下无边佛法,金刚怒目,荡平这些南蛮叛逆!金佛……金佛一定能护住朕!护住朕的都城!” 他语无伦次,眼神狂乱,仿佛那尊金佛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漂浮在怒海狂涛中的虚幻浮木,全然不顾现实兵临城下的绝境。
巴特尔看着眼前这位彻底崩溃、沉溺于虚幻救赎的天子,一股深沉的、近乎窒息的悲凉彻底淹没了他。所有的战略分析,所有的现实考量,在皇帝这疯狂的信仰祈求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为一声沉重到骨髓里的叹息,深深埋下头去,盔甲上的冰冷触感直抵心房:“……臣……遵旨。” 他知道,此刻任何关于现实兵力的推演,都抵不过皇帝心中那点绝望的、唯一的寄托了。
与此同时,南方两百里外,徐达的中军大营灯火如星海倒悬,连绵不绝。人喊马嘶,金铁交鸣,弥漫着大战前夜特有的、令人血脉贲张的亢奋与冰冷的肃杀。帅帐之中,巨大的牛油蜡烛噼啪作响,映照着主位上的身影。徐达,这位注定将在大明开国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第一统帅,并未因滹沱河的辉煌胜利而有丝毫骄矜懈怠。他端坐如山,身姿挺拔如崖畔青松,一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笔挺的靛蓝战袍,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历经风霜的岩石雕琢而成。他的眼神,沉静、锐利,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照着跳跃的烛火,也映照着案上那份摊开的、标注着大都城防每一处细节的羊皮舆图。
“大帅!” 帐帘猛地掀起,一股夹杂着汗味、马匹气息和硝烟味道的寒风卷入。副将常遇春大步踏入,声若洪钟,震得烛火摇曳,“各路先锋已扫清大都外围所有据点,清除游哨!现兵锋直抵城下,将大都围得铁桶一般!只待大帅您一声令下,便可四面齐攻,踏平元酋巢穴!城内守军,惊弓之鸟尔!扩廓帖木儿纵有霸王之勇,也难挽这倾天之祸!” 他豹眼圆睁,虬髯戟张,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必胜豪情,手掌下意识地按在腰间佩刀的鲨鱼皮鞘上。
徐达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离开地图上那座被朱砂醒目圈出的“万安寺”。他伸出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手指,指肚带着常年握刀磨砺出的硬茧,轻轻点在那个点上,力道沉稳,声音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常将军,不可轻敌。大都城坚甲于天下,扩廓亦是百战余生之宿将,困兽犹斗,其锋不可小觑。然,更有一事,如鲠在喉,令我心中难安,寝食不宁。”
“哦?何事能令大帅如此忧心?” 常遇春浓眉一挑,收敛了些许豪气,凑近案前,目光也随之落在那“万安寺”三字上。
“万安寺,金佛。” 徐达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帅帐中激起无形的涟漪,“自渡江北上,王师所向披靡,元军望风披靡。然每每兵锋迫近大都,斥候细作回报,城中军民虽惧,却总有一股莫名的、顽固的‘气’在支撑。尤其那万安寺一带,入夜常有异样宝光透出,守城军卒言必称‘佛祖庇护’‘金佛显圣’。溃兵俘虏口中亦多有此类妄言。我疑心,” 他抬起眼,目光如电,直视常遇春,“那尊被元廷奉为国运命脉的金佛,恐非寻常器物。或有邪异之力,蛊惑人心,维系着这腐朽王朝最后一口残存之气,凝聚着城中军民最后一点顽抗之志!此物不除,恐成我军破城之大碍!”
常遇春闻言,脸上的兴奋彻底敛去,眉头紧锁,铜铃般的眼睛眯了起来,透出思索的光芒:“金佛?怪力乱神之说?大帅,我辈提三尺剑,扫荡群丑,凭的是将士用命,刀锋锐利,火器凶猛!何惧那泥塑鎏金之物?纵有邪异,一炮轰之,化为齑(ji)粉!”
“常将军勇武,冠绝三军,然此非寻常攻城拔寨。” 徐达缓缓摇头,眼神深邃如夜空,“昔年我亦闻秘报,此佛曾于元廷危难时裂痕深嵌,后又离奇复合,光冲霄汉,元主视为救命稻草,倾举国之力供奉。两军决战,胜负往往系于一线。若此佛真能聚拢人心,坚其顽抗死战之念,于我强攻坚城,便是无形之碍,徒增儿郎伤亡。纵使无碍,亦需断其念想,摧其精神支柱!此乃攻心之要!”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侍立帐角阴影处的一位青袍道人,声音带着托付重任的郑重:“玄素先生,此事关乎破城大计,将士性命,恐怕需仰仗道门玄通,破此虚妄了。”
那青袍道人闻声,缓缓自阴影中踱出。他身形清瘦颀长,面容沉稳,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眼神澄澈如秋水,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宇宙星河流转的奥秘。正是徐达军中隐秘供奉的术法高人——张玄素。他身着简朴的青布道袍,浆洗得发白,手持一柄乌沉沉的桃木古剑,剑身隐有天然雷纹流转,古朴无华。周身并无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与天地呼吸相合的沉静气度,令人望之而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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