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头巾紧紧裹住口鼻,只露出眼睛,努力在风沙的缝隙中辨识着方向。桑吉不时勒马,抬头仰望星空,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方位角,修正着前行的路线。北斗七星那勺柄坚定地指向北方,成了这混沌世界中唯一可靠的坐标。阿娜尔则凭借着草原民族对大地气息的敏锐直觉,留意着脚下沙土的细微变化和风中携带的若有似无的气息。
时间在风沙的呜咽和马蹄的沉闷中流逝。下半夜,气温骤降,寒意刺骨,与白日的酷热形成地狱般的反差。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他们的意志。干渴感越来越强烈,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水囊里那点可怜的水,每次只能沾湿嘴唇,反而更加勾起了身体对水的疯狂渴望。
不知走了多久,东方天际终于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如同稀释的墨汁,宣告着漫长寒夜的尾声。然而,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刻,桑吉一直紧绷的神经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停!”他猛地勒住缰绳,声音因干渴而嘶哑。
阿娜尔也立刻停下,警觉地望向他。
桑吉翻身下马,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晨光,仔细查看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沙地。那里的沙粒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深,质地也更加细腻松散,像一层精心铺设的伪装。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戳向那片沙地。
指尖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细沙无声地向下塌陷,形成一个迅速扩大的小坑!
“流沙!”桑吉心头一凛,低呼出声。若非他时刻留意,且精通堪舆地脉之术,对沙土性质极为敏感,方才马匹若踏入这片区域,后果不堪设想!
阿娜尔也倒吸一口冷气,连忙牵马后退几步。
两人绕开这片死亡陷阱,心有余悸。这无声的凶险,比明刀明枪的追兵更让人脊背发凉。它提醒着他们,这片沙漠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暗藏杀机。
天色在惊悸中渐渐亮了起来。灰白的晨光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却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将眼前的景象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绝望的景象。
视野所及,是浩瀚无垠的沙的海洋!巨大的沙丘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金色巨浪,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尽头,与同样灰蒙蒙的天穹相接。沙丘的脊线在晨光中勾勒出锋利而优美的曲线,背阴面则沉入深沉的暗影。没有树,没有草,没有一丝生命的绿色,只有无边无际、单调而冷酷的黄沙。风,永不停歇地雕刻着沙丘的形状,细小的沙粒如同金色的烟雾,沿着沙丘的坡面无声地流淌、滑落。死寂!除了风声,便是令人心悸的死寂!五爷地图上所标示的微小绿洲,如同被这沙海彻底吞噬,不见丝毫踪迹。
地图上纤细的虚线,此刻面对这真实的、浩瀚无边的死亡之海,显得如此脆弱,如此虚幻!
干渴、饥饿、寒冷、疲惫,还有这无边沙海带来的巨大心理压迫,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两人的心脏。希望的微光,在这片金色的绝望面前,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桑吉勒马伫立在一个沙丘顶端,望着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景象,嘴唇因干裂而渗出血丝,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怀中的《妙法莲华经》紧贴着胸膛,那沉甸甸的质感,戒空大师的目光,鸠摩罗什舌舍利塔燃起的“心塔”……诸多影像在脑海中激烈地冲撞。是就此倒下,化作两具被风沙迅速掩埋的白骨?还是……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瞬间刺激着麻木的神经!
“阿娜尔!”桑吉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呼啸的风沙,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你看那沙丘!”
他抬手指向前方一座特别高大的沙丘,它的轮廓在晨光中巍然不动。
“风沙能移山填海,能磨灭岩石,能掩埋城池!”桑吉的声音越来越高,像是在对阿娜尔说,更像是在对着这片天地宣告,对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呐喊,“但它磨灭不了鸠摩罗什大师译出的真言!掩埋不了玄奘大师带回的经卷!更吹不熄你我心中求法的那盏灯!”
他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那不是恐惧,而是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属于修行者的金刚怒焰!
“沙海无边,我心有岸!桑吉猛地一夹马腹,疲惫的坐骑似乎也被主人这股不屈的意志所感染,发出一声嘶鸣,扬起四蹄,朝着前方那座最高的沙丘,朝着沙海更深处,朝着贺兰山那依旧遥不可见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马蹄踏起一溜黄沙,身影迅速融入那片浩瀚的金色波涛之中。
阿娜尔望着桑吉那在巨大沙丘背景下显得渺小却又无比决绝的背影,胸中同样热血激荡。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尘的冰冷空气,眼神变得如同最坚硬的燧石。
“等我!”清叱声中,她催动坐骑,紧随其后,两道身影在初升的、毫无温度的惨白日轮照耀下,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劈开怒海的孤舟,一头扎进了腾格里沙漠那无情的金色腹地。风沙立刻席卷而来,试图抹去他们存在的一切痕迹,但那股不屈的意志,已深深烙印在这片死亡之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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