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沙陀客栈。
黄沙漫卷的风声被厚实的土墙隔绝在外,厅堂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苦涩与压抑的沉闷。张玄素道长端坐于一张简陋的木桌旁,道袍虽已浆洗洁净,面色却依旧带着重伤初愈的灰败。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叩问着焦灼的心扉。桌对面,几位从玉门关外风尘仆仆赶回、同样面带疲惫与挫败的高手,沉默地交换着眼神,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沙州、瓜州、玉门关外……掘地三尺了!”一个满脸虬髯、背负九环大刀的壮汉打破沉默,声音沙哑,带着不甘的怒火,“连那几处流沙鬼域怪兽横行的地方都冒险探了!金佛……杳无踪迹!仿佛凭空蒸发!”
“道长,”另一位身着夜行衣、眼神锐利如鹰的精瘦老者接口,语气沉重,“我们的人,甚至扮作行商混入了哈密卫,也一无所获。那金佛……会不会已经……”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金佛是否已被北元或西域妖僧夺回,秘密转移,甚至毁去?
张玄素阖上双目,指尖的敲击愈发急促。阎魔德迦金佛,得之者得天下,可除一切邪魔奸恶,智慧众生,护佑国泰民安,关乎佛门气运,更牵动着大明西北乃至整个天下的微妙平衡。太祖和徐达大帅委以重托!时至今日,依然没有找到金佛,挫败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道心,多年来的奔波与搜寻,让他感到一丝疲倦。
就在这绝望的阴霾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之际——“扑棱棱!”
一阵急促的翅膀拍打声由远及近!一只通体灰白、羽毛凌乱、显然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信鸽,如同离弦之箭般穿过客栈未关严的窗户,精准地落在了张玄素面前的桌面上!它急促地喘息着,细小的脚爪上,牢牢绑着一节密封的细小竹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张玄素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他强抑住激动,手指微微颤抖地解下竹管,迅速拧开。一张卷得极紧、用蝇头小楷写满字迹的薄纸滑落出来。
目光飞速扫过纸上的文字,张玄素原本灰败的脸色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瞬间涌起异样的红潮!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拿着纸笺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找到了!”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变调,眼中燃烧着狂喜与决绝的光芒,“金佛踪迹已现!很可能就在宁夏卫!持佛者,是一对铃医,这很蹊跷,有可能是伪装的,一个僧人,一个有妇之夫,彼人耳目,更是可疑!”
“宁夏卫?!”众人皆惊!这消息如同惊雷炸响,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好个金蝉脱壳!竟已入关!”张玄素霍然起身,道袍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气势瞬间取代了方才的虚弱,“他们夺回金佛,必遵戒空之命,欲将其送往五台山祖庭供奉!宁夏卫……是其必经之地!”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时不我待!立刻收拾行装!星夜兼程,赶赴宁夏卫!务必在他们离开之前,截住金佛!”
“是!”厅堂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战意!虬髯大汉猛地一拍桌子:“他奶奶的!总算有信儿了!老子这把刀,早就饥渴难耐了!”精瘦老者眼中寒光闪烁:“宁夏卫……我们大明的卫城之地,正好动手!”
众人雷厉风行,立刻行动起来。张玄素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走向客栈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
阿罗耶靠坐在炕上,脸色静如止水,眼神深邃与沉静。他正闭目调息,感应到张玄素进来,缓缓睁开了眼。
“张道长,可是有消息了?”阿罗耶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贤弟,贫道即将告辞了,多谢几个月来悉心照顾,贫道伤势痊愈,就此将返回中原,他日若有缘再见,定当相报”这段时间,阿罗耶已经与张玄素和他的手下们无话不谈,关系处的非常融洽。
阿罗耶马上堆笑,岂敢岂敢”贤弟照顾不周,还望海涵。青山不老,绿水长流,道长有事在身,如果要走,贤弟耶自然不便挽留,望好生保重,他日相见,把酒言欢,再叙前缘。
张玄素郑重抱拳:“多谢,多谢!“保重。”阿罗耶微微颔首,起身松道长离开。
很快,客栈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行人如同离弦之箭,卷起一路烟尘,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目标直指千里之外的宁夏卫!
听着远去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风沙里,阿罗耶紧闭的双目再次睁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他深知张玄素一行的目的和大明背景,此次如此急迫离去,必定知道金佛的行踪,而自组织与桑吉和阿娜尔的行踪失联后,阿罗耶就一直焦虑万分,今日突然感到希望来临。
他回到屋内快速取过纸笔。墨迹在粗糙的纸上游走,字迹虽因伤痛略显潦草,却透着一股铁画银钩般的决绝。信是写给那两位在中卫城前,为掩护桑吉阿娜尔脱身而浴血缠斗蒙古铁骑、最终失去他们踪迹的顶尖护卫——代号“影枭”与“石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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