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诅咒正疯狂攻击她的神智。
“桑吉…你听…是不是有鼓声?沉闷的,像敲在心上…还有牛角号,呜——呜——的,好凄厉…”她虚弱地靠在桑吉肩上,眼神涣散迷离,额头烫得吓人,声音如同梦呓,“好多人在哭…在嘶喊…就在这河水下面…密密麻麻…”
桑吉凝神屏息,侧耳倾听,耳中只有环江流水亘古不变的呜咽风声。他的心直往下沉。有时,阿娜尔会猛地痉挛一下,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抠进他的皮肉里,另一只手指着某段看似平静无波的河面,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血!快看!河水全变红了!翻滚着血沫!下面…河底的淤泥里…全是人在挣扎!手!好多手伸出来了!”桑吉急望过去,只见浑浊的土黄色河水无力地冲刷着卵石,荡起些许泥沙,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甚至,在黄昏日落、或黎明前最为晦暗的那一刻,天地间阴阳交替、气息混沌之时,连桑吉自己,偶尔也会被一股毫无来由的、透彻灵魂的寒意骤然攫住!他会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对岸——只见那氤氲的薄雾之中,似乎隐约矗立着一些模糊扭曲的、身着残破古老铠甲的透明身影!它们如同生长在河岸边的苍白荆棘,死寂无声,没有面容,唯有那空洞头盔的方向,仿佛有无形的、冰冷粘稠的视线穿透河面的水汽,死死地钉在他们两人身上,充满了亘古不化的怨毒与彻底的死寂。那是西夏亡灵军团被惊动后残留的印记,被阿娜尔身上躁动的诅咒和那尊金佛若有若无的气息所强烈吸引,隔着遥远的时空,投来的冰冷一瞥。
这无休无止的幻听幻视与骤然袭来的刺骨阴寒,极大地加速消耗着阿娜尔本已油尽灯枯的精神力。她的身体在高烧和寒战中反复拉锯,意识时而清醒片刻,认出桑吉,眼中尽是依赖与痛苦;时而又彻底陷入混沌,发出含义不明的痛苦呓语,时而颤抖着呼唤早已逝去的亲人名字,时而又惊恐万状地徒劳躲避着根本不存在的刀光剑影。
桑吉的心,如同被放在慢火上反复炙烤,焦灼欲焚。他比谁都清楚,不能再拖延片刻!阿娜尔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站在悬崖边缘,再退半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必须立刻、彻底地处理伤口,拼尽全力压制甚至暂时驱逐那邪恶阴毒的诅咒之力!
他搀扶着几乎失去所有行动能力的阿娜尔,沿着环江裸露的河滩,踩过硌脚的卵石和陷足的淤泥,艰难前行,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极致,竭力规避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明军巡逻队踪迹。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最后一丝天光被墨蓝夜色吞没之前,他在一处河流转弯的峭壁之下,找到了一个被大量茂密枯藤几乎完全遮掩的浅小洞穴。洞口狭窄隐蔽,但内部尚可容两人蜷身栖身,相对干燥,并无野兽栖息痕迹,是眼下绝佳的藏身之所。
他将阿娜尔小心地安置在洞内最干燥避风的角落,将自己行囊里最后一点用于引火的柔软干草尽数铺下,权作垫褥。然后迅速转身,在洞口外部极其谨慎地布置了好几个利用枯枝、石块和丝线设置的简易预警机关,并仔细抹去了他们来时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回到洞中,他用火石点燃一小堆沿途谨慎收集来的干枯树枝。微弱的橘红色火光跳跃起来,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光影摇动,映照出阿娜尔惨白如纸、不断渗出冷汗的脸庞。她蜷缩着,身体在无法控制的冷颤中瑟瑟发抖,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开合,溢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痛苦音节。
桑吉凝视着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深处却有着火山熔岩般的坚定。他盘膝坐下,取出贴身收藏、用多层油布严密包裹的几个小药包,里面是他依循密宗古法精心调配的秘药,以及一些在道医看来也极为珍稀的急救草药。
“阿娜尔…阿娜尔…”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听着,我要为你疗伤。过程会极痛,但你必须相信我,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
阿娜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耗尽力气才艰难地掀开一丝眼帘,迷蒙失焦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中交织着极致的痛苦与全然的托付,她极其微弱地点了一下头。
桑吉先取出几味有宁神静气、暂镇痛楚效用的道医草药,放入石臼中仔细捣碎成粉,混合着珍贵的清水,小心托起阿娜尔的头,一点点喂她服下。药力逐渐化开,阿娜尔原本急促混乱的呼吸慢慢变得略微平稳悠长,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之中,只是那双秀美的眉毛依旧紧紧蹙在一起,仿佛即使在无边的梦魇里,她仍在承受着可怕的煎熬。
接下来,是最关键、最艰难的一步。
桑吉看着阿娜尔伤痕累累的身躯,呼吸微微一滞,伸出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但随即变得稳定如山。他深知伤口的位置多在肩背、胸前、腰侧这些私密之处,若要彻底清创祛毒,非褪去衣衫不可。于世俗礼法、于他所受的教规戒律,这皆是不可逾越的雷池禁忌。但此刻,救人救命大于天,世间一切规矩,都须为此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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