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会议结束后,尽管各方心怀鬼胎,但“追查斗笠人”这一明面目标,却像一块被抛入浑水的磁石,瞬间吸引了所有或明或暗的势力。警察局的暗探、中统的眼线、军统的外围人员,以及被悬赏吸引来的江湖混混、地痞无赖,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纷纷涌向四平街、北市场、奉阳大街等黑市交易活跃的区域,布下了一张看似严密、实则漏洞百出的大网。
然而,正如郑少真所预料的那般,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斗笠”这一显着特征时,那个隐藏在斗笠下的真实面孔,反而获得了在阴影中悄然活动的机会。再高明的潜行者,也难以完全摆脱所有方向的视线,但当这些视线被一个刻意制造的标识所吸引时,真正的本体便有了金蝉脱壳的可能。
黄昏时分,一辆黑色的奥斯汀轿车,挂着行署机要部门的特殊牌照,平稳地驶出戒备森严的盛京城南门。站岗的士兵看清车牌和司机递出的通行证后,未加仔细盘查便予以放行。车内,秘书总长郑少真独自驾驶,他穿着一身深色呢子大衣,戴着金丝眼镜,面色沉静如水,目光透过镜片望着前方逐渐荒凉的土路,谁也看不出他内心正翻涌着怎样的波澜。
车行约莫半个多小时,离开了平原,驶入了一片丘陵地带。卓望山并不高峻,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片沉郁的黛青色。山道崎岖难行,轿车最终停在了半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郑少真熄火下车,山风立刻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动着他略显花白的鬓角。他环顾四周,只见荒草萋萋,断壁残垣,远处山顶,一座辽代的无垢净光白塔孤寂地矗立在苍茫暮色中,塔身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仿佛一位沉默的历史老人。
他并没有立刻上山,而是先在山脚下的废弃村落遗址边缘踱了几步,看似在勘察地形,实则在确认有无跟踪。确认安全后,他才沿着一条被荒草掩盖大半的小径,向山顶走去。脚步沉稳,但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砖石和枯黄的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荒山野岭中显得格外清晰。
来到山顶白塔之下,塔身的浮雕已在岁月和战火中模糊不清。他在塔基旁转了几圈,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观察者的角落。残阳如血,将白塔和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射在斑驳的塔壁上。最终,他定了定神,走向白塔旁那座仅剩几堵残墙、屋顶早已坍塌的小庙。
庙内,残破的佛像蒙着厚厚的灰尘,蛛网遍布。郑少真站在庙堂中央,面对着空无一物的佛龛,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吟诵某种暗号,声音不高,却在这寂静的废墟中清晰地回荡:
“烽烟散尽墨岩青,辽塔残碑记旧盟。”
话音落下片刻,庙内那扇通往后面仅存半间僧房的破木门后,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浑厚,带着金石之音的对接:
“山头寺晚钟声寂,无垢庭前夜月明。”
吱呀一声,木门被从内推开。一个身影迈步而出。此人身材极为魁梧健硕,肩宽背厚,站在那里便如一座铁塔,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他并未戴着往日那顶标志性的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面色黝黑的脸庞。浓眉如墨,眼若寒星,开阖之间精光闪烁,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历经沙场、睥睨一切的英武气概。虽然穿着普通的青布短褂,但那份沉稳如山、动如雷霆的气势,却如何也掩盖不住。
这人,正是那个令专案组焦头烂额、多方势力苦苦寻觅的“斗笠人”!他本名霍震霄,名字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其授业恩师,乃是清末最后一位武状元的亲传弟子,一身内外兼修的功夫已臻化境,尤其擅长八极拳,动起手来刚猛暴烈,有“崩憾突击”、“贴身靠打”之威。不仅拳脚功夫冠绝一时,枪法更是出神入化,百步穿杨并非虚言。在冷兵器与热兵器交替的时代,霍震霄可谓是民国武林中一顶一的实战高手。
而郑少真,则是他歃血为盟、换过帖子的拜把子大哥。他们兄弟总共四人,当年在北平、天津一带闯荡时,因手段高强、行事仗义,被江湖人并称为“京州四虎”。老大郑少真,擅谋略,工于心计,一直跟随何箴,隐于官场,身居高位;老二便是这霍震霄,武功最高,性情刚烈,主要负责处理那些需要武力解决的“棘手问题”;老三沈千帆,精于算计,长袖善舞,在重庆经营着不小的生意,明里暗里为他们提供资金和洗钱的退路;老四韩云峰军人出身,不幸在抗战中阵亡。
“大哥,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急事?”霍震霄声音洪亮,即便刻意压低,也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侧身将郑少真让进那间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残破僧房。房内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桌和两条长凳,角落里堆着一些干粮和清水。
郑少真在凳子上坐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凝重:“北塔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霍震霄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粗瓷碗给郑少真倒了碗水:“知道了。那个和尚不是我们的人,但这件事现在满城风声鹤唳,都在找那个你。”霍震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一群无头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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