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成为了他最忠实可靠的盟友。他寻了一处无人看管的破旧仓库,褪去了那身散发着酸馊气味的乞丐伪装,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紧身利落的深灰色夜行衣。这身衣服材质特殊,能最大限度地吸收光线,在黑暗中提供良好的隐蔽性。他像一头真正的暗夜精灵,或者说,像一抹没有实质的幽灵,在连绵起伏的屋顶、在高矮错落的墙头、以及在光秃树木投下的扭曲阴影间,快速而无声地移动。他避开了主干道上那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军警巡逻队,专挑那些豪宅之间相连的、罕有人至的后巷、荒废的花园围墙、甚至是两栋建筑之间狭窄的缝隙穿梭。他的轻功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动作迅捷如潜伏的猎豹,落地无声似飘落的羽毛,对身体每一丝力道的控制都妙到毫巅,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
最终,在绕过了三波巡逻队、避开了两处疑似暗哨的观察点后,他如同一片被夜风偶然吹落的枯叶,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一栋红砖砌成的、带着明显巴洛克风格装饰的两层小洋楼的后院围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枯萎的藤蔓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以及远处不知哪户人家传来的、模糊而警惕的犬吠声。他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极为熟悉,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他猫着腰,借助庭院中假山和光秃灌木的阴影,熟练地绕到洋楼的侧面。那里,有一扇看似用于地下室通风、低矮且毫不起眼的、漆成与墙壁同色的小木门,仿佛早已被主人遗忘。
他蹲下身,伸手在门框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灰尘和蜘蛛网覆盖的缝隙里仔细摸索了片刻,指尖终于触碰到一把冰凉的、小巧的黄铜钥匙。钥匙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定。
他用最小的动作幅度打开那扇仿佛几十年未曾开启的木门,门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吱呀”声。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得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布满灰尘的石头阶梯,一股混合着陈年霉味、尘土气息和淡淡石灰味的、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将门带上,并从内部插上一道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栓,彻底隔绝了内外。
沿着狭窄的石阶小心翼翼地向下,约莫走了十几级,脚下变得平坦,眼前也豁然开朗。这是一间隐藏在地平面以下的、利用洋楼地基空间改造而成的秘密密室。面积不大,约莫十来个平方,但五脏俱全,显然是花了心思布置的。墙壁是厚重的青砖垒砌,缝隙用糯米浆混合石灰填满,隔音效果极佳,几乎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角落里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板床,铺着干净的粗布被褥,虽然简陋,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安稳感。一张结实的木桌,两把靠背椅,一个不大的书架,上面零散放着一些泛黄的书籍和杂物,多是地理志、风物志和一些看似无关的闲杂文集。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砖石垒砌的灶台和一个小水缸,旁边堆放着一些米面、肉干、咸菜等易于长期保存的干粮和清水。墙壁上挂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此刻正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地下的黑暗与阴冷,也在墙壁上投下他摇曳的身影。
这里,正是他与大哥郑少真,为了应对某些极端情况,动用绝密关系和资源,精心准备的安全屋。此处的存在,除了他们二人,世上绝无第三个人知晓。这里储存的物资,经过精心计算,足以让一个人在此完全隐匿地生存半月之久,而不必与外界发生任何联系。
霍震霄背靠着冰冷但坚实的砖墙,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压抑在胸中许久的浊气。一直如同满弓之弦般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下来。外面是世界天翻地覆,血雨腥风,而在这绝对隐秘的方寸之地,他暂时剥离了“斗笠人”的身份,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与防备,获得了一丝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宁与喘息之机。他脱下沾满尘土和汗渍的夜行衣,就着水缸里冰冷的存水,仔细清洗了脸上和手上的污垢与易容材料,露出了那张虽然写满了疲惫、却依旧线条硬朗、眼神锐利如鹰的本来面目。他坐到床上,盘膝闭目,开始缓缓运转体内那精纯浑厚的内息,如同老僧入定般,梳理着因连番激战、亡命奔逃而有些紊乱躁动的气息,修复着一些细微的暗伤。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
接下来的整整两天两夜,盛京城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近乎刮地三尺的、疯狂的大搜捕。警察、宪兵、八旗社的混混、英九堂的爪牙……各色人等组成的搜查队伍,如同无数把细密而粗暴的梳子,将城西的贫民窟、小西门内的老城区、乃至其他几个被认为有可能藏匿逃犯的区域,反复梳理了数遍,恨不得将地皮都翻过来三尺。低矮的客栈被翻得底朝天,床板被撬开,房梁被检查;贫民窟的窝棚被强行拆除,居民被粗暴地驱赶到空地上接受盘问和辨认;甚至连一些略有资产的富户商贾的宅院,在强大的政治和暴力压力下,也不得不象征性地开放部分外围区域供警方查看,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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