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巴坚赞并未立刻切入关于金佛的正题,而是用那双仿佛能容纳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林政涛,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经过岁月打磨的玉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灵魂褶皱的韵律:“林队长,你眉聚煞气,如乌云压顶;眼布血丝,似罗网缠心;气息浮躁,若溪流遇石,溅射不定。可是为金佛失窃之事,心力交瘁,神魂困于重重迷雾,四面八方皆是铜墙铁壁,不得其门而入,故而烦躁不堪,几近力竭?”
林政涛心中剧震,仿佛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焦灼被人用最温和的方式,一下子赤裸裸地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脸上掠过一丝狼狈,苦笑着,无比坦诚地点头承认:“上师法眼如炬,明察秋毫。不瞒上师,此案牵涉甚广,线索看似繁多,实则相互矛盾,真假难辨,背后更有……难以言明之压力。晚辈确实深感智穷力竭,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每一步都踏在虚空,不知何时便会坠落,故而……五内俱焚,难以安宁。”
强巴坚赞的目光依旧如同温和的探照灯,停留在林政涛脸上,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一种超越了寻常察言观色的古老智慧,类似于汉地失传已久的“冰鉴”之术,却又更加圆融通透,不着痕迹。他并非简单地观察其表情变化,而是透过这具疲惫的皮囊,观其气血之盈亏,神采之明暗,骨骼之清浊,以此来揣摩其心性之根基与当下的状态。他缓缓道,语气平和如同陈述一个既成的事实:“面相者,乃心相之镜,气血之华表。林队长,你山根部位,虽因近期忧思过度,焦虑煎熬而略显低陷晦暗,然其骨相根基端正挺拔,并未偏移动摇,此主心性尚算正直,胸中自有一股不容玷污之正气,并非那等阳奉阴违、首鼠两端之奸猾小人。再看你眉眼之间,开阔明朗,虽有焦灼之火苗窜动,却无阴鸷算计之乌云笼罩,可见行事多依本心,少行诡诈害人之举。”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下移,落在林政涛紧绷的下颌线条上:“唯你地阁之处,肌肉紧绷,棱角过于分明,甚至微微向前凸出,此乃近日承受巨大压力,每每于决断之际,常感掣肘重重、身不由己之外显。可是……有来自上位者之无形枷锁,令你难以舒展拳脚,依本心行事?”
这番话语,平淡无奇,既无指责,亦无奉承,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轻轻划开了林政涛努力维持的镇定外壳,让他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这老僧不仅看穿了他的疲惫,更是一语道破了他近日在秘书总长郑少真那看似支持、实则步步紧逼的压力下的挣扎与无奈!这已绝非寻常的观察入微,这近乎于……传说中能洞悉人心、照见因果的神通了!
“上师……您……”林政涛张了张嘴,喉头哽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在这位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老僧面前,任何辩解或掩饰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强巴坚赞却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震动与窘迫,微微抬起那只枯瘦的手,做了一个轻柔下压的手势,示意他不必多言,更不必紧张。他的话语如同山间潺潺流淌的溪流,自然而然地、不着痕迹地将话题从对个人的观照,导入了那浩瀚深邃的佛法海洋之中:“林队长,你可知,我佛门有四法印,亦称四圣谛,乃是两千五百余年前,佛陀于菩提树下,彻悟宇宙人生之终极真相后,为度化沉沦苦海之众生,所宣说的最根本、最核心之教义?此四法,如同支撑屋宇之四梁八柱,是辨别是否真正佛法之准绳。”
林政涛闻言,不由得正襟危坐,将心中翻腾的杂念强行压下。他虽出身行伍,后来投身警界,对佛法仅有皮毛了解,但此刻心绪纷乱如麻,也深知急躁冒进乃是大忌,而上师既然由此引入,必有深意。他恭敬地垂下眼帘,如同面对一位学识渊博的师长,诚恳答道:“晚辈愚钝,生于俗世,长于纷争,于佛法精义,只略知皮毛,犹如盲人摸象,不得其全。今日有幸,恳请上师不吝赐教,为晚辈开示迷津。”
“阿弥陀佛。”强巴坚赞微微颔首,对林政涛谦逊的态度表示认可。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古刹中千年未曾停歇的钟磬余音,在这幽静得仿佛能听见灰尘落地的精舍中,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回荡开来:
“佛法讲诸行无常。” 他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古老的回响,“世间一切有为法,即所有由因缘条件和合而生起、存在、变化、坏灭的现象,无论是山河大地、城池楼阁,还是你我之身心、荣辱得失,乃至你此刻所执着追寻的案情线索、金佛下落,无不如梦中之幻境,如水面之泡沫,如清晨之露珠,亦如夜空之闪电,迁流不息,生灭变异,无一刹那停驻。盛京城往日之繁华喧嚣,金佛法相之庄严璀璨,乃至你脑海中不断翻腾的那些看似确凿又相互矛盾的线索,无不在这成、住、坏、空的巨大洪流之中随波逐流。昨日所种之因,成就今日所遇之果;而今日你心中之困惑迷惘,或许正是明日真相破晓、水落石出之缘起契机。林队长之所以深感困于当下之重重迷雾,步履维艰,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未能真正看清并顺应这‘无常’之永恒流动,试图以一颗僵化不变、执着于某种固定模式之心,去捕捉那瞬息万变、虚幻莫测之影,故而才生出无穷无尽的烦恼与焦虑,如同水中捞月,镜里摘花,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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