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宫内,时间仿佛被冻结的琥珀,沉重而粘稠。月光挣扎着穿过雕花窗棂上积年的尘埃与破损的蛛网,在殿内冰冷的地砖上投下几块惨淡而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腐朽的微酸、灰尘的干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从历史深处渗出的檀香余韵,但这余韵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股子阴森的陈腐气。
李默那句“暂停行动,立即撤离”的命令,像一块千斤巨冰,骤然投入众人本已因脱险而微澜的死水心湖,激起的却是无声却剧烈的滔天巨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惊愕、不解、不甘,甚至是一丝隐晦的庆幸。钉子身上微微渗血的布条,每个人身上沾染的污秽与虫液干涸后的腥臭,以及那几乎耗尽的精神与体力,无一不在诉说着他们刚刚从怎样的地狱边缘爬回。此刻,目标似乎近在咫尺,却要转身离去?
钉子靠坐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那里连月光都吝于眷顾。失血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青白色,嘴唇干裂,呼吸虽然极力压制,仍带着明显的杂音和间隔。但他那双眼睛,那双属于顶尖探察者、曾在无数绝境中寻找出生路的眼睛,此刻却依然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臂,用手背擦了擦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目光越过昏暗的空间,与李默投来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没有言语,没有质疑,只有一瞬间的、高速的利弊权衡与信息交流。李默心中的疑虑,他完全感同身受,甚至更为强烈。那暗道里的绊索,那汹涌的尸蟞毒虫,那保养得如同昨日才设置好的弩箭机关……这一切都透着一股精心布置的“新鲜”感,绝非数百年无人问津的古墓应有的模样。这潭水,深不见底,而且水下隐藏的,恐怕不止是盗佛的蠢贼那么简单。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咽下带着铁锈味的唾沫,用尽力气让声音听起来清晰一些,尽管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背部的剧痛:“……同意。”声音沙哑干涩,像破旧的风箱,“这路子……邪性得紧。留得青山在……”他试图挪动一下身体,找一个不那么痛苦的姿势,但仅仅是肩膀微微一动,那钻心的疼痛就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这无力感,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此刻已从利刃变成了需要被保护的负累,绝不能因个人执念拖累整个队伍。
大头猛地攥紧了拳头,古铜色的脸膛因激动和压抑而涨得通红,脖颈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凸起。他想反驳,想请战,想说自己还能打,可以带着还能动的兄弟继续往前冲。但当他目光扫过钉子那强忍痛苦的苍白面容,看到李默眼中那冰封雪原般的决断与深藏的忧虑时,所有冲到嘴边的话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闷全部吐出,然后猛地一点头,声音如同闷雷般低沉却坚定:“明白了,默哥!
李默不再有任何赘言,指令清晰、冰冷,如同出鞘的匕首,直指核心:“教授!”他目光转向那位一直沉默寡言,却拥有着鹰隼般锐利眼神和丰富经验的老兵。“你负责观察凤凰楼门禁和关雎、衍庆两宫侧翼的安全,这台上五宫区域你看好?”
“山猫,”李默转向另一位队员,“你跟我走。”山猫,身材精悍短小,动作间带着一种猎豹般的协调与爆发力。他是一位八极拳的好手,近身搏杀堪称小队一绝,此刻听到指令,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闪过一丝被压抑许久的战意。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手枪、腿带上的匕首,以及那特制的、涂了黑漆的哨箭筒,确认一切稳妥,然后用力一点头:“准备好了,默哥!”
大头和另一名伤势相对较轻、名叫“土狼”的队员,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架起钉子,信鸽负责断后。钉子的体重本就不轻,加上受伤后身体的僵硬和无法用力,让两人的动作显得格外吃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生怕牵动他的伤口。走向那口象征着噩梦与生路的“铁锅”出口时,钉子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回头,目光越过搀扶他的队友,深深地看了李默一眼。那目光极其复杂,有关切队友安危的忧虑,有对前路未卜的警示,更有一种超越生死、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
“小心。”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李默耳中。李默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缓慢地点了一下头,眼神坚毅如磐石:“放心。”
简单的两个字,在此刻的情境下,却重逾千斤,承载着所有的承诺与责任。
目送着大头、土狼搀扶着钉子,以及另外两名脸上仍带着疲惫与后怕的队员,依次再次沉入那幽深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井口。最后下去的土狼,在里面小心地将那沉重的铁锅底座缓缓移回原位,只留下那道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缝隙用于通气。随着最后一点与外界联系的微光被切断,麟趾宫内彻底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李默、山猫,以及隐藏在阴影中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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