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秋是被冻醒的。
炕席硬得硌骨头,身上盖的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里面的棉絮板结得像块石头。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糊着黄泥的土墙,房梁上悬着个破了口的竹篮,里面空荡荡的,只沾着点杂粮碎屑。
“嘶……”他想撑起身,脑袋却像被重锤敲过,一阵剧痛袭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
这身体的原主也叫苏砚秋,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家在青溪县下属的苏家屯。原主的爹原是个小地主,手里有二十亩水田、五亩旱地,还有几间像样的瓦房,日子过得不算顶富,却也是村里数得着的殷实人家。可惜去年冬天,原主爹去镇上粜粮,路上遇到山匪,人没了,银子也被抢了个精光。
家里顶梁柱一倒,天就塌了。原主娘张氏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请来的郎中开了几副药,就把家里仅存的一点积蓄耗光了。为了给张氏治病,原主咬牙把五亩旱地典给了村里的富户李老栓,借了三两银子,说好一年内赎回,利钱二分。
可张氏的病时好时坏,药钱像个填不满的窟窿。原主是个书呆子,除了会背几句“之乎者也”,地里的活计一窍不通,家里的账目更是理不清。眼看到了秋收,田里的稻子长势稀松,连缴纳租子都悬,更别说还李老栓的银子了。
三天前,李老栓带着两个儿子上门催债,见原主拿不出钱,就扬言要把剩下的二十亩水田也收走。原主又急又气,争执间被李老栓的儿子推搡了一把,后脑勺磕在门槛上,当场就晕了过去。等被人发现时,人已经没了气——然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砚秋就来了。
“老天爷,你这是给我开了个什么玩笑?”苏砚秋揉着发疼的额角,欲哭无泪。
他前世是个农业大学的研究生,主攻作物栽培与育种,说白了就是跟土地打交道的。穿越到古代当个农民,似乎也算专业对口?可问题是,他现在接手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家徒四壁,负债累累,老娘重病,还有二十亩等着收的薄田。
“咳咳……”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
苏砚秋心里一紧,挣扎着爬起来。脚刚沾地,就觉得一阵发软,这身体实在太弱了,面黄肌瘦,胳膊细得像根柴禾。他扶着土墙走到里屋,只见土炕上躺着个中年妇人,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盖着另一床更破旧的被子,正艰难地喘着气。
“娘……”苏砚秋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
张氏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眼里立刻涌上泪水:“秋儿……你醒了?头还疼不疼?都怪娘没用,拖累了你……”她说着,又开始咳嗽,咳得浑身发抖。
“娘,您别说话,好好歇着。”苏砚秋赶紧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一阵发酸。这就是他这一世的娘了,一个苦命的女人。
“李老栓……他没再来闹吧?”张氏好不容易止住咳,抓住苏砚秋的手,满眼担忧。那双手枯瘦如柴,指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掌心全是厚茧。
“妹,娘,您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苏砚秋安慰道,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知道,李老栓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三两银子,加上利钱,对现在的苏家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张氏还想说什么,却又被一阵咳嗽打断。苏砚秋端起炕边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半碗浑浊的水,他试了试水温,已经凉透了。
“娘,我去给您倒点热水。”
他转身走出里屋,才发现这个家是真的穷。堂屋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两条长凳,墙角堆着几个干瘪的红薯。灶台是用黄泥糊的,锅里空空如也,连点水痕都没有。水缸里的水也见了底,只剩下缸底的一层泥。
苏砚秋叹了口气,拿起墙角的水桶和扁担,打算去村口的井里挑水。刚走出院门,就看到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挎着个竹篮回来,篮子里装着半篮野菜,绿油油的,看着像是荠菜。
小姑娘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梳着两条麻花辫,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眼睛很大,透着股机灵劲儿。看到苏砚秋,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大哥,你醒了!”
这是原主的妹妹,苏砚兰。记忆里,这个妹妹很能干,自从爹没了,娘病了,家里的活计几乎都是她一个人扛着,洗衣做饭,挖野菜,偶尔还去山里采点草药换钱。
“兰儿,”苏砚秋叫了一声,“今天挖的野菜不少啊。”
“嗯,今天运气好,在河边找到一大片荠菜。”苏砚兰放下竹篮,关切地看着他,“大哥,你头还疼吗?我去给你煎个鸡蛋?”
家里还有鸡蛋?苏砚秋有些惊讶。记忆里,原主家早就没什么像样的吃食了。
苏砚兰看出了他的疑惑,小声说:“是前天张婶偷偷给的,我没舍得吃,想着留给娘和你补补身子。”
苏砚秋心里又是一暖,摸了摸苏砚兰的头:“鸡蛋留给娘吧,她身子弱。我没事,喝点野菜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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