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觉得今天格外烦躁。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已经抽条，挺拔清俊，穿着干净的校服，气质却透着远超年龄的沉郁，因为这个十五岁的身体里装着三十五岁的灵魂。
是的，他重生了。
重生回来的这三个月，世界既熟悉又陌生，心底的空洞和前世积压的疲惫尚未化解，此刻却被一个瓷娃娃般精致，眼神却异常冷静的小女孩拦住了去路。孟宴臣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拽住他裤腿的小不点。
她看起来不过三岁左右，柔软的头发有些微乱，穿着一条略显旧的浅色裙子，但小脸白皙剔透，五官精雕玉琢，像橱窗里最昂贵的SD娃娃。可这“娃娃”正用一种近乎评估的清澈目光看着他，软糯的嗓音吐出惊人之语：“爸爸，你养我吧。”
孟宴臣怔住了。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傍晚的街道行人匆匆，并没有看似在寻找孩子的大人。
“你……”他迟疑地蹲下身，尽量与她平视，声音不自觉放轻，“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和谁走散了？”
“我叫白芷。3岁半，没有走散，是被遗弃了。”白芷一板一眼地回答，逻辑清晰得可怕，“我爸爸死了，继母不要我，保姆方妈把我扔在这里，说去买吃的，根据她离开时的微表情、步频以及环境综合判断，她返回的概率低于0.1%。”
她说得条理清晰，完全不像个三岁孩子该有的表达方式，但内容却让孟宴臣心头一紧。
白芷顿了顿，补充道，“我能自己吃饭上厕所，不会尿床。我很好养，只要吃饱穿暖就行。长大后我会报答你的。”
“你为什么叫我爸爸？”他好奇地问。
她微微偏头，那双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孟宴臣：“你穿着很好的鞋子，衣服也很贵，说明你有钱。你看着我的时候没有不耐烦，说明你有耐心。你蹲下来和我说话，说明你尊重小孩子。综合分析，你具备抚养孩子的经济能力和基本品德，是合适的饲主人选。”
“饲主？”孟宴臣被这个用词逗笑了。
“就是照顾我的人。”白芷认真解释，“我现在太小了，需要有人提供食物和庇护。作为交换，我可以提供情感价值，比如叫你爸爸。”
孟宴臣震惊于这孩子超乎常理的思维模式。前世他见过无数孩子，却没有一个像白芷这样——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却又掺杂着孩童的天真直白。
前世三十五年的阅历让他迅速压下震惊，试图理解现状。这孩子极度聪明，却似乎缺乏正常的情感反应，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利弊计算来寻求生存。
“如果我拒绝呢？”他试探地问。
白芷的小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类似沮丧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么我需要启动备用方案。但根据计算，以我目前的体型、年龄和众所周知的坏运气，独立生存成功率仅为7.3%。最可能的结果是饿死街头或被坏人带走。”
“众所周知的坏运气？”孟宴臣捕捉到这个有趣的表述。他注意到她裙摆上确实沾着一点泥污，像是刚刚摔过。
“喝水会呛，吃饭会噎，走路会摔，晴天会突然下雨淋到我一个人。”白芷列举着，“实验证明，这种霉运从我1岁过后突如其来，无法摆脱。”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孩童的执拗，“我叫你爸爸了。”
孟宴臣：“……”
这一刻，孟宴臣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孩子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在为自己寻找一个“饲主”。
他看着白芷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小脸，那双过于聪慧却偶尔会因内部运算而过载显得迟钝的眼睛，以及她身上那种格格不入的脆弱与强大的矛盾感。前世他的人生充满了算计、控制和无法挽回的遗憾，从未有过如此…奇特的责任感找上门。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重活一世，或许有些事情就是注定不同。他握住那只小小的、柔软的手。
“好吧。”他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惊讶的温柔，“我暂时做你的‘饲主’。”
白芷的眼睛瞬间亮了，但表现出来的只是一个轻微的点头：“明智的选择。我会尽量降低我的麻烦指数。对了，爸爸，你叫什么名字？”
孟宴臣苦笑一下，伸手牵住那只小手：“我叫孟宴臣。那么，白芷小朋友，我们先去警察局。”
“为什么？”白芷立刻警惕起来，“你要把我交给警察吗？根据数据分析，孤儿院的生活质量通常低于有抚养能力的家庭环境。”
“不，”孟宴臣解释道，“只是需要确认是否有人在找你。如果有人报案孩子丢失，警察会知道。这是程序问题。”
白芷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合理的程序。但我可以肯定，继母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痕迹，她会告诉大家我意外走失或者掉进河里淹死了。”
孟宴臣看着这个小大人一样的孩子，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他不知道自己捡到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不寻常的孩子或许是他重生的意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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