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重的咔哒声。
这里是属于他的独立船舱,空间狭小,但整洁到过分。白色的床单,叠成方块的被子,金属桌面一尘不染。这里本应是他的安全区,一个能隔绝所有“污染”的避难所。
江南没有开灯。
他径直走向舱室最里面的独立卫浴间。黑暗中,他熟练地脱掉身上湿透的衣物,将它们扔进一个专用的防水袋里,然后走进了淋浴间。
他拧开开关,冰冷的水流瞬间从头顶浇下。
寒意侵入皮肤,让他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他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冲刷着他那双刚刚接触过“权柄”的手。
他想洗掉那种感觉。
那种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令人作呕的全能感。
那种整个世界都只是他掌中尘埃的、肮脏的错觉。
水声很大,充满了他的耳朵。
黑暗在他眼前凝固。
突然,水声消失了。
不是真的消失,而是他的听觉被另一种东西完全占据。
那是一种低沉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嗡鸣。它来自四面八方,来自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来自他灵魂的最深处。
江南猛地睁开眼睛。
他依旧站在黑暗的淋浴间里,但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再是狭小的舱室。
他站在一片虚无的中央。
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尽的、粘稠的黑暗。
在他的正前方,一座由凝固阴影与破碎世界残骸堆砌的巨大宝座矗立着。
宝座之上,坐着一个庞大的、无法名状的阴影。
它就是黑王。
它没有五官,没有形态,但江南能感觉到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那不是观察,而是君主在审视自己的延伸,审视一块属于自己的血肉。
嗡鸣声,就是它的意志。
它在呼唤。
呼唤他回归。
江南的呼吸停滞了。
一条由骸骨铺成的道路从他脚下延伸,直通王座的基石。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他的灵魂,要他踏上那条路,一步步走上去,跪在君主的座前,成为这片黑暗的一部分。
去承认他肮脏的本质。
“不……”
一个无声的呐喊在他的意识中炸开。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抗拒着那股拉力。他属于“干净”的世界,属于那个有消毒水气味的疗养院,属于一尘不染的白色病房。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死亡与污秽构成的王座!
强烈的排斥感让他浑身剧痛。
他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
冰冷的水流依旧在冲刷他的身体,卫浴间里只有水声。
一切幻象都消失了。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倒在地。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双手依旧干净、苍白。
但在他的视野里,一顶由枯骨编织成的王冠虚影,正悬浮在他的头顶,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他永远无法洗掉的身份。
这是刻在灵魂上的污秽。
江南关掉了淋浴。
水声停止,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他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把肮脏的血液泵向全身。
他从地上站起来,没有擦拭身体,就这么赤裸着,一步步走出卫浴间。
他要去撕掉这段记忆。
他的言灵,墓志铭。
一个可以抹除一切的言灵。
他要抹除黑王的注视,抹除那顶肮脏的王冠。
江南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墓志铭。”
言灵被激活了。
没有龙文,没有咒语,只有绝对的意志。
世界在他的眼中开始分解。时间不再是线性的流动,而成了一本可以随意翻阅的书。他翻到了看见黑王的那一页,翻到了君王威严降临的那一页。
然后,他开始撕。
前所未有的剧痛袭击了他的大脑。灵魂被撕裂。他看见疗养院的白墙,看见古德里安教授的笑脸,然后这一切都被卷入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那个坐在骸骨王座上的巨大阴影。
他猛地向前一扑,双手撑在了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剧烈地干呕。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抬起头。
镜子里,他头顶的那顶枯骨王冠,消失了。
关于黑王与宝座的记忆,模糊了,淡去了,只剩下一点无法辨认的痕迹。
他成功了。
可是,那股深入骨髓的、想要将自己彻底清洗干净的厌恶感,却比刚才强烈了十倍。
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这么肮脏。
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自己很脏。
一种没有来由的、更加深沉的恐惧和自我厌恶,将他彻底吞噬。
他茫然地抬起眼。
目光越过自己苍白的倒影,落在了桌面上。
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骨殖瓶。
“钥匙”。
里面装着的,是那个死去的龙王。
一个无法被言灵抹除的,肮脏的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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