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清脆的“哒”声,每一次归位都带着沉稳的“哒”声,无数个“哒哒”声连缀成行云流水般、充满奇异韵律的乐章!
陈暮看得呆了。碧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紧紧追随着容容那双在算盘上飞舞的纤手,以及那些跳跃、碰撞、最终各归其位的黑白玉珠。这景象,比雅雅指尖跳跃的冰屑更加神奇,比护卫队凝聚的山峰更加精妙!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蕴含着一种令人着迷的、绝对的秩序感和掌控力!那清脆规律的算珠声,如同无形的梳子,瞬间将他心中纷乱的、因自卑而起的毛刺梳理得平平整整。
容容似乎完全沉浸在那由数字和算珠构筑的世界里。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算盘上,而是快速扫视着摊开在算盘左侧的一份摊开的、写满密密麻麻墨字的卷宗。
卷宗上布满了复杂的表格,里面填满了各种他尚不能理解的、如同蝌蚪般扭曲却排列整齐的妖文数字。她时而凝神细看卷宗,时而指尖在算盘上翻飞如电,碧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专注和高效。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将整个涂山的运转都浓缩在了这方寸算盘与眼前的卷宗之上。
陈暮不由自主地,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书房。巨大的书案如同山脉横亘在前,他小小的身影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和厚重的书架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更加渺小。
他没有靠近书案,只是蹑手蹑脚地在靠近门边的一个矮矮的、由树根自然盘绕形成的小圆凳上坐了下来。
小圆凳冰凉坚硬,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挺直了小小的脊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碧色的眼眸依旧牢牢锁定着书案后那个沉浸于算珠世界的身影,以及那双在黑白玉珠间翻飞的、仿佛带着魔力的手。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算珠清脆规律的“哒哒”声,如同时间的脉搏,稳定地跳动着。偶尔夹杂着容容翻阅卷宗时纸张摩擦的“沙沙”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墨锭的松烟香、陈旧纸张的干燥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智慧沉淀的静谧氛围。
阳光透过半掩的绒帘,在巨大的书案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光斑,光尘在光束中无声地旋舞,落在容容低垂的眼睫上,落在她飞舞的指尖上,也落在那跳跃的黑白玉珠上。
陈暮完全沉浸在这片由算珠声构筑的宁静里。演武场的轰鸣、红红那抹去山峰的一指带来的绝望压迫感、还有那如影随形的自卑……在这清脆规律的“哒哒”声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隔绝、稀释、直至暂时遗忘。
他小小的胸膛随着那稳定的节奏微微起伏,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平静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浸润着他紧绷的神经和惶恐不安的心房。
他觉得这声音,比他在村落废墟里听过的任何鸟鸣、任何溪流、甚至任何模糊记忆里娘亲哼唱的摇篮曲都要好听。这是秩序的乐章,是掌控的旋律,是混乱心灵中唯一清晰可辨的坐标。
时间在算珠的碰撞声中悄然流逝。
容容似乎处理完了卷宗上的某一处复杂计算。她指尖的动作骤然停歇,最后几颗白玉珠随着惯性轻轻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余音,最终归于寂静。她拿起一支细如柳枝、笔尖蘸满了浓墨的毛笔,在卷宗上某个位置极其精准地落下一个娟秀而有力的妖文数字。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立刻开始下一项。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书房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几乎屏住呼吸的存在。她微微侧过头,碧色的眼眸穿过堆积卷宗的缝隙,如同穿过幽暗森林的晨曦,平静地落在了坐在小圆凳上、身体挺得笔直、正眼巴巴望着她的陈暮身上。
四目相对。
陈暮的心猛地一跳!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料,碧色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和紧张。他害怕容容会像雅雅那样呵斥他打扰,或者像红红姐那样用目光让他感到渺小。
然而,容容的眼神里没有不悦,没有惊讶,甚至没有询问。那碧色的眼眸依旧沉静如水,只是在掠过陈暮那双写满了紧张、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的眼睛时,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蜻蜓点水般的涟漪。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仿佛陈暮的存在与书房里的空气、书架上的卷宗、或者案头的镇纸一样,都是这片空间里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她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摊开的卷宗上。但这一次,她并未立刻拨动算珠,而是伸出纤细的食指,指尖在卷宗边缘空白处,一行极其简单的数字上轻轻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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