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灼热感来得猛烈,去得也快。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暖流!那暖流如同决堤的春水,以胃部为中心,汹涌澎湃地向着四肢百骸奔涌而去!
所过之处,残留在经脉骨髓深处的最后一丝阴寒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冰消瓦解!冰冷的指尖开始回暖,酸软的筋骨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就连一直萦绕不散的虚弱感,都被这股强大的暖意驱散了大半!
好暖!
好舒服!
陈暮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这一次,有了准备,那辛辣感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带上了一种奇特的、令人振奋的酣畅淋漓!
他小口小口地、贪婪地喝着,感受着那温热的液体带着磅礴的暖意,一点点驱散身体里最后的寒意,填补着被冰寒掏空的虚弱。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颊也终于浮现出健康的红晕。
他捧着玉盅,小口啜饮着温暖的姜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偷偷瞟向身旁静静守候的容容。她依旧维持着微微托住他后背的姿势,侧脸在金色的光晕里显得沉静而专注,碧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温柔的阴影。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吞咽姜汤的细微声响和两人轻缓的呼吸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巨大安心、深深依赖以及一丝隐秘贪恋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陈暮的心房。碎玉潭的濒死体验是如此的恐怖冰冷,而此刻的温暖安宁又是如此的珍贵美好。
容容姐姐就在这里,沉静地守着他,给他依靠,给他暖汤……他甚至荒谬地、一闪而过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如果生病受伤,就能一直这样被容容姐姐温柔地照顾着……似乎……似乎也不错?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羞愧和自责!他怎么能这么想?
容容姐姐那么忙,要处理涂山那么多事情,要教导他认字算数……他怎么能因为贪恋这点温暖,就生出如此懦弱、如此自私的念头?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去。
就在他内心激烈交战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雅雅冰蓝色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她脸上没了平时的飞扬跳脱,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局促和别扭,小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她先是飞快地瞟了一眼软榻上的陈暮,看到他捧着姜汤、脸色红润的样子,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对上容容平静望过来的目光,立刻像被烫到般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
她磨磨蹭蹭地挪了进来,手里攥着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还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包裹。她走到软榻边,看也不看陈暮,只是飞快地将那油纸包往他盖着的薄被上一丢,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喏!给你的!驱寒的!”
说完,也不等陈暮反应,冰蓝色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又蹿出了门外,只留下“砰”的一声关门轻响和空气中一丝残留的、带着点心甜香的冷气。
陈暮愕然地看着被子上那个油纸包,又看看紧闭的房门。他迟疑地伸出手,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还冒着丝丝寒气的、晶莹剔透的淡蓝色糕点,形状歪歪扭扭,显然是匆忙之作。
糕点散发着一股清甜的、类似薄荷混合雪莲的奇异香气,与房间里姜汤的辛辣形成鲜明对比。
“是‘冰魄酥’。” 容容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似乎对雅雅这别扭的“赔罪”方式并不意外,“以寒潭雪莲蕊和宁神草露为主料,佐以微量冰魄精华凝制。性寒凉,却可平复燥热,舒缓受寒后体内郁结之气。待你体内姜汤暖意稳固后,可食少许。”
陈暮看着手中那几块歪歪扭扭的淡蓝色糕点,又想起雅雅刚才那副别扭的样子。冰魄精华?寒潭雪莲蕊?这显然不是普通点心。雅雅姐……是特意去做的?
他心中那点因碎玉潭而起的怨怼和恐惧,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点暖意的茫然。
他重新捧起玉盅,将最后一点温热的姜汤喝完。辛辣的暖流彻底贯通全身,带来一种懒洋洋的舒适感。他满足地呼出一口带着姜味的热气,小脸上是病后初愈的疲惫与安宁。
容容轻轻收回托着他后背的手,让他自己靠在软榻厚实的靠垫上。她拿起空了的玉盅,转身走向圆桌。阳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墨绿色的发丝在光晕中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陈暮靠在柔软的靠垫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另一只手轻轻按在盖着薄被的胸口。那里,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驱散了所有寒冷的余烬。
他望着容容忙碌的沉静背影,又看了看被子上那几块雅雅送来的、歪歪扭扭的冰魄酥。
碎玉潭的冰寒仿佛已是前尘幻梦。此刻,唯有这满室的药草馨香、姜汤余韵、苦情树的金色光斑,以及身前那抹淡绿色的、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沉静身影,是无比真实而温暖的所在。
那险些被冰封的生命之火,在暖玉的温养和姜汤的灼热中,重新燃起了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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