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刚出炉的肉包子——皮薄馅大——”
“上好的松江棉布——便宜卖嘞——”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如同最富生活气息的乐章。陈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个扛着稻草靶子、插满红艳艳糖葫芦的小贩吸引。
那晶莹剔透的糖衣,是他童年记忆中几乎褪色的、最奢侈的渴望。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一拍,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高亢、带着浓烈煽动性的声音,如同利刃般刺破了这市井的喧嚣:
“……妖孽祸世,害人性命,夺人精魄!尔等凡夫俗子,岂能安枕?!”
声音的来源是前方街口一处稍显开阔的空地。一个身穿半旧藏青道袍、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道士,正站在一张简陋的木凳上,挥舞着一把木剑,唾沫横飞。
他身前围拢着不少面色惊惶、窃窃私语的百姓。
“昨夜!城西李员外家!三只刚足月的羊羔子,被吸干了血!脖子上两个血窟窿!不是妖物作祟,是什么?!”道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惊恐,“还有前日,打更的老王头,亲眼看见一道绿影‘嗖’地窜过房檐!不是妖,难道是你家养的猫能窜那么快?!”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
道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声音更加悲愤激昂:“妖物贪婪!它们潜伏在暗处,窥伺着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妻儿、我们的血肉!它们披着人皮,混迹市井!或许……”他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人群,“此刻,就在你我身边!”
“哗——”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眼神里充满了猜忌和恐惧。仿佛身边每一个陌生的面孔,都可能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陈暮的身体瞬间僵住!方才因繁华市井而滋生的一丝暖意,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那道士口中描述的“妖物”,那吸血的狰狞形象,那潜伏暗处的阴森,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一股强烈的、被冒犯的愤怒和一种莫名的恐慌交织着涌上心头。他不是妖!容容姐姐她们也不是那样的!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边的容容。宽檐帷帽的轻纱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表情。但陈暮能感觉到,她依旧沉静地站立着,仿佛那道士声嘶力竭的控诉,不过是风吹过耳畔的杂音。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帷帽的薄纱,平静地落在那道士身上,落在他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雕刻着简陋符文的铜铃上,落在他脚边一个敞开的布袋里露出的、绘制着扭曲朱砂符文的黄纸上。
“欲保平安,需请灵符!”道士见气氛渲染到位,话锋一转,拿起一叠黄纸符箓,高高举起,“此乃贫道以精血绘就,开光加持的‘镇妖符’!贴于门窗,可阻妖邪!随身佩戴,可保无恙!一张只需三钱银子!三钱买阖家平安,贵吗?啊?!”
人群一阵骚动。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颤抖着手摸向钱袋。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看起来像是药店掌柜模样的胖子挤到前面,掏出一块碎银:“道长!给我来五张!不,十张!给我家铺子都贴上!”
“给我也来两张!”
“我要一张!”
恐惧迅速转化为购买力。道士一边飞快地收钱递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木剑挥舞,仿佛在加持符箓的“神力”。
陈暮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碧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骗子!这分明是利用人们的恐惧在行骗!
他握紧了小拳头,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要冲出去揭穿那个道士的谎言。容容姐姐明明就在这里,她那么强大,那么……她为什么不阻止?
就在他冲动即将压过理智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隔着粗糙的布料,轻轻按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容容的声音透过轻纱,平静无波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浇熄了他沸腾的怒火:
“看,莫听。”
她的手并未用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陈暮顺着她无声的指引,目光从道士那张唾沫横飞的脸上移开,落向人群更外围。
他看到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蜷缩在避风的屋檐下,对道士的喧嚣充耳不闻,浑浊的眼睛只盯着路人丢弃的半个冷馒头。
他看到几个穿着短打、像是帮工的汉子,一边听着道士叫嚷,一边互相使着眼色,嘴角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戏谑,显然并不全信,只是把这当成了枯燥劳役中的调剂。
他看到那个最先掏钱买符的药店胖子掌柜,在拿到厚厚一叠符纸后,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凑近道士,低声耳语了几句,道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胖子脸上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转身快步离去,方向正是他自己的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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