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瞬间从陈暮的尾椎骨窜遍全身!他只觉得怀里的玉简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要冻结他的心脏!指尖的微光再次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几乎熄灭。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内侧,才勉强压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叫。巨大的恐惧和被看穿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容容姐的眼睛,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视线死死钉在花盆边缘的青苔上,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容容仿佛没有察觉到陈暮的异样,指尖的翠绿光晕温柔地包裹住那片叶子,稳定着其中微微有些紊乱的寒气。
她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继续道:“天地万物,自有其道。力量之途,亦如花木生长。根基不固,心性不宁,纵得一时之盛,终难长久。强求速成,如饮鸩止渴,非但无益,反受其害。”
**根基不固!心性不宁!饮鸩止渴!反受其害!**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陈暮的心坎上!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若动用那“燃魂血咒”后灵魂焚烧殆尽的惨状,看到了被“噬元”邪术反噬沦为只知杀戮怪物的狰狞,更看到了献祭至亲施展“逆命血契”后、纵然偷得寿元却永远背负血债、灵魂永堕黑暗的绝望!
容容姐的话语,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了那条邪路的尽头——唯有毁灭!
冷汗浸湿了陈暮的内衫,他紧握着凝光玉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渗出,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中的惊涛骇浪。
容容收回手指,那片叶子边缘的寒气已被梳理得温顺平和。她终于抬起眼帘,碧色的眼眸如同静谧的深潭,目光平静地转向陈暮低垂的、写满惊惧与挣扎的侧脸。
“暮儿,” 她的声音放得更加温和了些,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觉得这花,该如何养护,方能长久绽放其华,不损其根本?”
陈暮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从冰水中捞起。他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园艺问题。容容姐是在问他,也是在问他自己的路!他喉咙发紧,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努力了几次,才挤出一点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颤抖:
“应……应顺其本性……疏导月华寒息……固本培元……徐徐图之……不可……不可强求……”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像是在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承认那鸿沟的不可跨越,承认那守护誓言的遥不可及。
巨大的自卑与深埋的爱慕交织的痛苦,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知道容容姐是对的,邪路是绝路!可这“徐徐图之”的正途,在永恒的时间与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又是何等的绝望和渺茫?
容容静静地看着他,碧色的眼眸深处,清晰地倒映着少年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挣扎和那份深入骨髓的自卑。
那眼神复杂得如同纠缠的乱麻,有听懂了她弦外之音的震动,有对深渊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无法挣脱命运枷锁的无力感。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点破。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轻得如同飘落的花瓣,瞬间便消散在暮园清冷的空气里。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算是认可了陈暮的答案。随即,她优雅起身,烟青色的裙摆拂过柔软的花泥,不带起一丝尘埃。“随我去‘静思轩’,将上月‘万妖盟’与‘黑风岭’冲突的卷宗调出。其中几处关节,需重新推演。”
她的语气恢复了处理公务时的清冷平稳,仿佛刚才那番触及灵魂的试探,不过是花间随意的闲谈。转身离去的背影,沉静依旧,带着一种隔绝了所有情感波动的疏离。
陈暮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站起身,默默跟在容容身后。怀中的玉简冰冷死寂,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容容姐的话,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内心黑暗的毒瘤,让他看清了那邪路的尽头唯有毁灭。那瞬间的震动和清醒,如同黑暗中短暂划过的闪电。
然而,当闪电熄灭,黑暗重新降临,那深埋心底的爱慕与自卑交织成的痛苦,却如同跗骨之蛆,更加疯狂地噬咬着他。
他听懂了她的警告,看清了邪路的绝境,可那份渴望守护却看不到希望的绝望,那份在容容姐绝对智慧与力量面前永恒的自惭形秽,却如同沉重的锁链,将他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他无法释怀。
他无法挣脱。
他只能如同行尸走肉般,抱着那冰冷的玉简,抱着那沉重的愧疚,抱着那无解的爱与痛,一步一步,沉重地踏入静思轩那弥漫着墨香与冰冷算计的空气里。
前方等待他的,是万妖盟与黑风岭血腥冲突的冰冷卷宗,是容容姐那如同执掌命运棋局般的推演分析。而他灵魂深处那场关于堕落与救赎的惨烈厮杀,在短暂的暴露之后,被更深地埋入了无人可见的黑暗之中,只剩下无声的硝烟和绝望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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