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巨树流淌的金辉,如同亘古不变的熔金瀑布,无声地浸染着涂山的飞檐斗拱、静谧回廊与繁茂花圃。
表面的秩序已然恢复,落魂峡的硝烟散尽,嫁祸的阴谋被挫败,雪魄城的贺礼也如期送达,涂山之王涂山红红坐镇核心,赤发如焰,白裙似雪,威严沉凝如渊,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然而,唯有涂山最核心的几位存在能感受到,这片祥和的永恒光辉之下,沉淀着一层无法驱散的、名为“失去”的冰冷尘埃。
一个沉默的靛蓝色身影,如同被生生剜去的印记,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无形却巨大的空洞,在涂山的日常中无声地蔓延。
听雨轩内,墨玉髓书案上堆积的卷宗依旧如山。容容端坐其后,墨绿色的长发用一根素雅的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
她执笔批阅,指尖凝聚的微光在玉简上划过一行行流畅精准的妖文,处理着南境水患重建的物资调配、北境新增哨所的布防图、砺锋台演武的损耗清单……她的动作依旧沉稳,逻辑依旧缜密,仿佛涂山这架庞大机器的运转神经,从未因一颗螺丝钉的缺失而真正紊乱。
然而,若细看,便能窥见不同。
那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碧色眼眸深处,少了几分洞悉一切的了然光华,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深沉的倦怠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放空。
她的视线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飘向书案的角落——那里,一枚沾染着暗褐色凝固血渍的平安扣玉佩,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墨玉髓上,像一个永不愈合的、沉默的伤口。
每一次目光触及,都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让她批阅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半息。
书案的另一角,摆放着一盆小小的“凝露草”。叶片依旧青翠,叶脉中流淌着细微的银光,那是它独特的生命力。
只是,那几片最娇嫩的顶芽,不知何时起,微微地、不易察觉地向下蜷缩着,失去了往日舒展向上的勃勃生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蔫败感。
这株草,是陈暮很久以前在暮园边缘发现的一株变异幼苗,因其叶脉能在特定光线下显现星图般的纹路,被他小心翼翼地移栽到小盆中,在一次容容生辰时,带着罕见的腼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作为微不足道的贺礼奉上。
容容当时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说了句“尚可”,便让侍女收在了书房角落。
如今,它被移到了显眼处。容容的目光,有时会从染血的玉佩移开,落在这蔫蔫的凝露草上。她甚至会放下笔,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那蜷缩的叶尖。
指尖传来微凉的、带着生命脉动的触感,却无法驱散她心头那片沉甸甸的荒芜。照料这株草,仿佛成了某种无意识的赎罪仪式,一种试图抓住最后一丝与那个消失少年关联的徒劳努力。
她注入的细微妖力精准而温和,试图唤醒它的活力,却如同石沉大海。草叶依旧蔫着,如同它主人离去时那颗彻底冰封的心。
红红的身影偶尔会无声地出现在听雨轩门口。她赤金色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妹妹略显苍白的侧脸,扫过书案角落那刺目的玉佩,扫过那盆失去生气的凝露草。
她不言,只是那如山岳般沉凝的威严下,一丝极其隐晦的忧虑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无声涌动。她看到了容容眼中那被强行压抑的钝痛,看到了那份“算无遗策”光环下难以愈合的裂痕。
她能感知到“影狐”小队传回的一次次“无异常”报告,每一次都像在容容心口的空洞上又覆了一层寒霜。
作为大姐,作为涂山之王,她选择了信任与等待,将担忧深埋于那永恒平静的赤金眸底,只是那偶尔掠过容容书房的短暂停留,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关切与沉重的托付。
砺锋台的方向,冰蓝色的妖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狂暴、更加密集地爆发。巨大的冰锥轰击着特制的岩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刺骨的寒气弥漫,将演武场的地面冻出蛛网般的深刻裂痕。
雅雅冰蓝色的长发在妖力激荡中狂舞,精致的脸上再无平日跳脱的嬉笑,只剩下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狠厉和压抑不住的烦躁。
“不够!再来!给老娘再快!再狠!” 她清亮的嗓音带着嘶哑的咆哮,冰棱如同暴雨般砸向陪练的霜翎卫精英。对手被逼得狼狈不堪,妖力护盾在绝对零度的边缘反复破碎又凝聚。
雅雅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之下,却是无处宣泄的担忧和一种被“抛弃”的憋闷。
她找不到发泄口。
那个沉默的、总被她追得满山跑的“豆芽菜”,那个她可以随意欺负却不许别人碰一下的“弟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像一滴水蒸发在空气里。所有的搜寻都成了笑话。
这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和领地意识被侵犯的愤怒。她只能用更疯狂的训练来麻痹自己,仿佛每一次挥出的冰拳,都能砸碎那片笼罩在涂山上空、让她心慌的无形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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