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没有真正的遗忘,只有更深沉的埋葬。影的足迹延伸至城市最腐败的根系——锈水区。这里连劣质的煤灰都显得稀薄,空气凝滞,充斥着一种陈年的、甜腻的腐烂气息,混合着排泄物、变质油脂和绝望发酵的酸馊味。
低矮的窝棚如同霉菌滋生的肿瘤,层层叠叠地依附在巨大的、早已废弃的排污管道残骸上。
管道锈蚀斑驳,巨大的裂口如同怪兽腐烂的喉咙,滴淌着不知来源的、散发恶臭的粘稠液体。
光线吝啬,仅有的几盏幽绿色劣质油灯在污浊的空气中摇曳,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湿滑、布满苔藓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的皮影戏。
影拖着疲惫却依旧稳定的步伐,行走在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街道”上。脚下是厚厚的、混合着各种污秽、踩上去如同烂泥的粘稠物。
两侧窝棚里,麻木或浑浊的目光偶尔投来,带着本能的警惕和更深的漠然,旋即又隐没在更深的阴影里。
他的目标在最深处,一个几乎被管道裂口流出的污秽彻底淹没的角落。
那里,一个代号“灰鼠”的传说,正像他栖身的这片污浊一样,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腐烂。
推开那扇用破木板和锈蚀铁皮勉强拼凑的门板,一股更强烈的、如同实质的恶臭扑面而来,瞬间将人吞没。
那是伤口深度腐败的甜腥、草药失效后的霉烂、陈年汗渍和排泄物混合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几乎要在肺叶上凝结成块。
房间低矮、逼仄,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盏豆大的劣质油灯,火苗幽绿,无力地跳跃着,非但未能驱散黑暗,反而将一切涂抹上诡异、跳动的阴影。角落里,一张用几块腐朽木板和破布堆成的“床”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就是灰鼠。
曾经令黑石城低层闻风丧胆的名字,如今只剩下一具被时光和毒素蛀空的残骸。他瘦得脱了形,如同一具蒙着蜡黄皮肤的骷髅,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浑浊的眼珠如同蒙尘的劣质玻璃珠,偶尔转动一下,射出令人心悸的、如同秃鹫审视腐肉般的微光。
他的身体瘫痪了,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蜷缩着,左小腿肿胀得发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皮肤紧绷得几乎透明,边缘溃烂,散发着浓烈的甜腥恶臭。
几处溃烂的创口暴露在外,可以看到里面蠕动的、细微的白色蛆虫,它们贪婪地啃噬着腐肉,带来一种无声的恐怖。
他的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嘶声,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
影站在门口,那双死寂的碧眸扫过这地狱般的景象,落在灰鼠浑浊的眼睛上。没有怜悯,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将报废但可能还蕴藏最后价值的工具。
“灰鼠。”影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灰鼠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门口的方向,聚焦在影身上。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微微翕动,发出如同砂砾摩擦般的声音:“…谁…放…的饵?” 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属于老猎食者的本能。
“我自己找来的。”影迈步走进房间,污浊的空气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听说你懂得怎么让人消失,也懂得怎么让不该消失的东西…出现。”
灰鼠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冷笑,又像是痛苦的喘息。
他浑浊的目光在影身上缓缓扫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血污和污泥,看到了那双碧眸深处燃烧的死寂火焰,看到了那被无数次死亡淬炼出的、近乎非人的冰冷意志,也看到了那被绝望和恨意冰封之下、对力量近乎贪婪的渴望。
“…眼…睛…”灰鼠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痰音,“…有…死气…也…有火…小子…你…想学…什么?”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同类的、近乎欣赏的光芒。
“一切。”影的回答干脆利落,如同冰锥凿击岩石,“杀人。藏身。消失。”
灰鼠沉默了,浑浊的眼珠盯着影看了很久,久到油灯的火苗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几乎无法动弹的头颅,枯槁的手指在身下污秽的破布上极其艰难地划拉着,留下几个模糊的、扭曲的字符——那是几种极其罕见、在黑石城底层几乎绝迹的草药名字,也是暂时压制他腿上那致命毒素的唯一希望。
“药…” 他吐出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力气,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濒死者对生机的最后渴求,随即又被更深的麻木覆盖。
影没有废话。他记住了那几个扭曲的字符,转身没入锈水区更深的黑暗。获取这些草药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血腥的狩猎。
它们只生长在废弃矿坑深处毒瘴弥漫的险地,或被某些掌握着阴暗渠道、如同毒蜘蛛般盘踞在阴影里的黑市药贩子视为奇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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