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王磊就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往常这个时候，他总会哼着小曲，车把上还会挂着张兰给的热馒头，可今天，他的肩膀垮着，手里的教案捏得发皱，连路过的邻居打招呼，都只是勉强应了一声。
课堂上，王磊站在讲台上，手里的粉笔停了半天，才在黑板上写下“一元二次方程”几个字。往常他讲课总是声音洪亮，还会举些农村孩子熟悉的例子，比如分苹果、算收成，可今天，他的声音淡淡的，连眼神都没怎么敢看台下的学生。张强坐在最后一排，偷偷抬眼看他，又赶紧低下头——王老师的样子，让他心里有点慌。
放学铃响了，王磊没像往常一样留下给学习差的学生补课，而是抱着教案径直回了家。张兰正在院子里晒刚洗好的衣服，看见他回来得早，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她赶紧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教案，轻声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没留着补课呀？”
王磊没说话，坐在石凳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闷闷的：“我总觉得，那天的事，学生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老师？万一他们以后不喜欢我讲课了怎么办？”
张兰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的手有点凉。“你别瞎想，”她柔声说，“学生们都知道你是为他们好。那天张强爹来闹，好多学生都跟我说，王老师根本没打张强，是张强自己撒谎。你呀，就是太较真，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王磊抬起头，眼里有点红：“可我还是不舒服，总觉得没做好。要是我当时批评他的时候，语气再软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事了？”
“批评就是批评，得让他知道错了才行。”张兰站起来，擦了擦手上的水，“你等着，我去给你煮碗面条，放你爱吃的番茄和荷包蛋，吃点热的，心里就暖和了。”
灶房很快飘出了面条的香味，番茄熬出的酸甜味混着鸡蛋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张兰把面条盛在搪瓷碗里，还特意加了两勺辣椒油——王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吃点辣的提提劲。
“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张兰把碗递给他，坐在旁边看着。王磊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热乎的面条滑进胃里，暖意慢慢散开。张兰又说：“别往心里去，教书育人哪能没点磕磕绊绊？只要你问心无愧，没亏待学生，就不用在意别人怎么想。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咱们一起面对，有我呢。”
王磊放下筷子，看着张兰。她的头发上还沾着点洗衣时溅的水珠，眼睛亮闪闪的，满是真诚。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好像一下子落了地。“兰兰，谢谢你，”他声音有点哑，“有你支持我，我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跟我说啥谢呀？”张兰笑着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辣椒油，“咱们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明天好好上课，别让学生们等急了——小李昨天还跟我说，盼着你给她补算术呢。”
第二天一早，王磊出门时，车把上又挂了热馒头，是张兰凌晨起来蒸的，还裹了层粗布保温。他走进教室，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洪亮：“同学们，昨天咱们讲到一元二次方程，今天咱们接着讲，就用咱们村种玉米的例子算，好不好？”
台下的学生一下子活跃起来，小李举着手喊：“好！王老师，我家去年种了五亩玉米，能不能算算收成？”王磊笑着点头，粉笔在黑板上写得飞快，教室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放学后，王磊没走，把小李、张强几个学习差的学生留了下来。他搬来小凳子，让学生们围坐在讲台旁，手里拿着小黑板，一道题一道题地讲。“张强，你看这道题，就像你家分苹果，有十斤苹果，分给五个人，每人能分多少？”他特意把例子往张强熟悉的事上靠，张强听得很认真，还主动举手说：“王老师，我知道，每人分两斤！”
王磊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对，就是这样。以后上课要是没听懂，随时来问我。”张强的脸一下子红了，站起来鞠了个躬：“王老师，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撒谎骗我爸妈，还让你受委屈了。我以后上课肯定好好听，再也不玩弹弓了。”
“知道错了就好，”王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好好学，老师相信你能学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磊讲课越来越有劲头，每天放学后都留着补课，学生们的成绩也慢慢提了上来。有天下午，校长路过教室，看见王磊正蹲在地上，给学生讲题，阳光照在他身上，满是认真的样子。校长站在门口，笑着点了点头。
周五下午，校长把王磊叫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的旧木桌上，放着一个搪瓷杯，里面泡着菊花茶。校长递给王磊一杯茶，笑着说：“王老师，你来学校这半年，表现很不错。不仅课讲得好，还这么用心给学生补课，学生们都喜欢你，其他老师也都夸你负责任。”
王磊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校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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