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毒在这片土地上蔓延。
放眼望去是白骨构成的山川，冰川裂缝间蒸腾的是剧毒的黑色气体，空气中飘荡着绿色幽火，真如传说中的冥渊。
这里的鬼兽也都狂暴凶狠。
像是鬣狗闻到了新鲜的血味，它们源源不断如潮水般涌来，根本不知道恐惧。
尹欢水施展剑术，将琳萝丝一直稳妥地护在身后。
这些鬼兽尚不能对她造成太大压力，但琳萝丝对付不了其中的哪怕一只。
琳萝丝也明白这一点。
她恨自己的弱小。
哀己不幸，怒己不争。
明明是为了寻求荣耀之死，才和师父穿过大海来到冥渊。
可在这冥渊里找到的，只有耻辱。
琳萝丝无法骗过自己，她发现了自己真的只是在单纯地拖师父的后腿。
师父精于传送术，按照在大海上展示的那种，她可以以很高的效率探查整片冥渊，寻找霜狼毒龙不费吹灰之力。
可她为什么不用。
理由只有一个，她怕保护不好我。
怕把注意力集中在传送上时，我就被鬼兽吞入腹中。
可笑。
连“做你必须要做的事，我来为你断后”这种台词都说不出来，自己连断后这种事都做不到。
只要师父不在，鬼兽只需要一秒钟就可以把她撕成碎片。
我要怎样才能为阻止这个末日而死？
我连荣耀的死亡都无法得到。
现在的我单纯就是在拖累师父。
但是，琳萝丝也没办法一死了之，没办法让师父抛下自己这个拖油瓶轻装前进。
如果她故意逃跑送死，那师父肯定会追着过来继续保护她。
师父是个好人啊。
自己非要走这趟冥渊之旅，真是荒唐。
……
尹欢水挥剑，斩杀又一波靠近的鬼兽。
琳萝丝的痛苦她都看在眼里。
她觉得自己真的当不好师父。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传什么道授什么业如何解惑，给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女孩子讲什么？
她自己都无法做出决定。
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跟人讲大道理，最适合像星宇殿那样，跟其它姐妹开开心心地玩闹。
罢了，找到霜狼和毒龙，结束这末日预言之后，再跟她讲清楚吧。
她沉下心，感受了一下巫术能量的涌动，而后抬头远望。
“那座最高的白骨山，如果霜狼和黑龙真的存在，那里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琳萝丝沉默地点头。
行至山脚，冰层开裂，一头通体暗白色的巨狼跃出，鬃毛尽是燃烧的冷焰，末梢散于空中。
它面向两女，发出震天的巨吼，外围的鬼兽纷纷退避，将战场让给它们的王者。
哪怕躲在尹欢水身后，琳萝丝也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冻住了。
不可能，这绝不是人类所能抗衡的妖兽，哪怕是哥哥那样强大的战士也不是对手。
这样可怕的鬼兽之王一旦来到北域，光是周身的寒冷就能冻死一座城的人。
由是，末日降临。
“霜狼。”
尹欢水平静地举剑。
剑光如莲，斩破长夜。
一剑，分开冷火。
一剑，切落爪牙。
一剑，穿心贯首。
须臾三剑，霜狼殒命。
琳萝丝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四周的鬼兽第一次表现出畏惧，漆黑的兽爪颤抖着后退。
尹欢水回头，招呼自己的徒弟：“走吧，上山去。”
“嗯……”
果然，她就是预言中拯救北域的勇士。
她机械般地跟上去。
白骨堆砌成的高山，不是虚指。
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其上没有路，更没有阶梯。
为了照顾自己的徒弟，尹欢水和琳萝丝一起，用双手双脚爬山。
半山腰，又一次。
天幕低垂，四海沸起。
龙吼鼓荡而至，黑色的巨龙从天空中降下。
背生双翅，口吐烈焰，其身大如丘，敝天掩日。
龙身遍布死亡与衰朽的巫毒，沾染的诅咒能将一切事物推入时间尽头的陨灭。
力量从自己身上抽离，琳萝丝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自己，在衰老？
只是站在这头黑龙身边，自己就将失去生命？
这样的鬼兽如果到了北域，那就真的能把北域变成一片鬼域。
“毒龙。”
尹欢水再度举剑。
剑心通明。
镇心，靖乱，断业，斩魔，太平。
莲心剑诀十三式，白莲所传的侠客剑，戴月摘星。
自下而上，毒龙一剑枭首，残存着巫毒火焰的龙首飞向山顶而去。
尹欢水平息收剑，仿佛只是寻常的一次挥剑而已。
琳萝丝完全愣住了。
这条比霜狼还强大不知多少倍的黑龙，也承受不住师父五剑？
末日预言就这样被破解了？霜狼和黑龙都被斩杀，路上见到的剩下的那些鬼兽虽然又多又强，但总归还算人能对付的范畴。
不愧是预言中的勇士，淬毒之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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