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龙王叔正在着手准备于曼丽的婚事。他曾亲口把话说出去,要于曼丽和萧文马上结婚,不然,他总担心萧文会把陆青林全家被灭门的真相泄露出去。可就在昨天,于曼丽自己回了海龙庄园,右膝盖受了伤,行动非常不便。她回来时是黄昏,晚霞如血,斜照在庄园高耸的铁门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刀锋划过青石板路。她的裙摆沾着泥点,脸色苍白,额角沁着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由唐凤扶着一步步走进主楼。
龙王叔问明详情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龙头拐杖的金首,目光落在窗外那片幽深的鱼池里。水面上浮萍微动,几尾锦鲤缓缓游弋,红的似火,黑的如墨,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什么。最终,他只淡淡一句:“六月二十号成婚。”——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届时,于曼丽的腿伤也该好了,不耽误穿婚纱。
于英雄死后,龙王叔也没了昔日的雄心壮志,似乎厌倦了江湖争斗。曾经叱咤风云的手掌一拍就能震动半座海港城,如今却只愿守着这座僻静的庄园,听风看雨,喂鱼观云。但于曼丽和唐凤,皆是于英雄之女,龙王叔很想在有生之年,亲眼看着她们完成于英雄的遗愿。这样,他也不会觉得愧对于英雄在天之灵。
每个傍晚,龙王叔都会一个人在主楼前的鱼池边喂鱼。今天也不例外。夕阳西沉,天边泛起层层橘紫色的云霞,晚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像是低语,又像是叹息。他站在池畔,身影被拉得很长,拄着那根乌沉沉的龙头拐棍,身穿深色唐装,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精神依然矍铄,只是眼神平静如水,仿佛历经千帆后的湖面,再无波澜。
而就在这静谧时刻,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萧文、赵岚、唐岳,以及朱恒江等人相继到来,让龙王叔颇感意外。
“老爷子,我回来了。”萧文一身黑风衣,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像是刚从一场风暴中走出,脸色略显疲惫,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锐利光芒。他说话时语气恭敬,但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强,那是多年刀尖行走养成的骨气。
龙王叔缓缓回头,目光扫过众人。当视线落在朱恒江身上时,眉头微微一蹙——朱恒江坐着轮椅,肩膀和小腹缠着染血的绷带,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一样。推着他的是个年轻女人,身材婀娜,媚态百生,细眉凤眼,小麦肤色,在暮色中竟显得格外扎眼。她穿着一身黑色包臀裙,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这女子正是杨小俞,朱恒江的情妇。不管她身份如何,有一点很清楚:海龙庄园绝不允许闲人进入。朱恒江持有海龙令,身为海港城具有代表性的黑道大佬,破例进庄尚可理解,但他身边跟着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便是坏了规矩。
至于唐岳是唐凤的堂哥,赵岚是萧文的助手兼保镖,这两人都是海龙帮自家人,龙王叔不会介意。偏偏是这个朱恒江,竟敢公然挑战他的底线。
“她是谁?”龙王叔声音不高,却如寒冰坠地,冷得刺骨。他瞪了眼杨小俞,眼神凌厉如刀,仿佛能将人剜出魂来。心中冷笑:朱恒江,你胆子也太大了,敢带不相干的人进入海龙庄园破坏规矩,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是……是我的人……”朱恒江声音虚弱,满脸苦相,额角渗出汗珠,却异常尴尬。身为一方枭雄,他焉能不知海龙帮的规矩不容亵渎?可他现在重伤在身,连站都站不起来,若不让杨小俞推轮椅,换别的打手进来,一样会触犯禁令。形势所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闯这一关。
“朱恒江,你不是不知道海龙庄园的规矩!”龙王叔音色一冷,拄着龙头拐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步伐虽缓,却步步生威,每踏一步,地面仿佛都在震颤。那根拐杖在地上敲出沉闷的节奏,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我……我知道……”朱恒江唯唯诺诺,直感肝颤。他知道,此刻再多解释都是徒劳。龙王叔朝这边走来的第一步,就让他压迫感倍增,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向他压下来。
唐岳和赵岚站在萧文身后对视一眼,皆在暗想:这是要干嘛?带进来个随行之人也不行?海龙帮这规矩也太多了。但他们不敢多言,只默默退后半步,屏息凝神。
啪!
一声脆响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龙王叔上前几步,阴沉着脸,抬手就是一棍子,狠狠抽在朱恒江的四方大脸上。那一棍力道极重,打得朱恒江脑袋猛地一偏,半边脸颊顿时肿起老高,皮肉外翻,渗出血丝。他疼得浑身抽搐,却硬是咬牙忍住,一声不敢吭,甚至连抬手去捂都不敢。
朱恒江这些年吃香喝辣,养尊处优,四十来岁的男人皮肤白嫩得像个富太太,冷不丁挨这一记重击,简直是奇耻大辱。可他更清楚,在龙王叔面前,哪怕痛哭流涕求饶,也只是徒增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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