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尖锐的汽笛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像一柄钝刀划开粘稠的黑暗。
哐当、哐当……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单调节奏,碾过铁轨,也碾过花谱紧绷的神经。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劣质香烟味、泡面调料包的油腻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
那是从她们逃亡的夜晚沾染上,深入衣料纤维,再也洗不掉的气息。
花谱蜷缩在靠窗的硬座上,脸几乎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被零星掠过的灯火短暂刺破,转瞬又沉入更深的黑暗。
每一次光影的明灭,都像是一帧帧闪回的噩梦。
保安凄厉的惨叫,歌爱手背上刺目的暗红,校长震怒扭曲的脸,还有最后狂奔时心脏几乎炸裂的窒息感。
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翻搅着酸涩的恐惧和一种虚脱的茫然。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刺痛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还在这趟通往未知深渊的列车上。
“快到了。”
歌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打破了花谱混乱的思绪。
花谱猛地转过头。
昏黄的车顶灯下,歌爱侧脸对着她,正透过另一侧的车窗望着外面。
她的脸上看不出长途跋涉的疲惫,也没有花谱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惶。
只有一种漠然的平静,像覆盖着薄冰的深湖。
她甚至从随身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边缘磨损得厉害的小记事本,借着微弱的光线,用一支短铅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嘈杂的车厢里微不可闻,却奇异地让花谱狂跳的心稍稍沉静了一瞬。
歌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停下了笔,转过头来。
那目光,不再是逃亡废墟里那种冰冷的疯狂,但也绝非曾经刻意伪装的脆弱依赖。
它很沉,很深,带着一种花谱无法理解的自信。
“钱还够。”
歌爱合上本子,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暂时压住了花谱心头翻腾的恐慌。
“先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再看。”
“落脚?”
花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我们……能去哪里?”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口,仿佛只要不说,那铺天盖地的寻人启事就不会追来。
歌爱没有回答,只是收起了本子和笔,目光重新投向车窗外。
城市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膨胀,不再是之前零星的小镇灯火,而是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光的海洋。
闪烁着刺眼霓虹的广告牌如同悬浮在空中的怪物,俯瞰着下方蛛网般密集的街道。
高耸入云的摩天楼群在夜色中勾勒出冷硬的剪影,压迫感十足。
火车开始减速,车轮摩擦铁轨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车厢剧烈地晃动起来。花谱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出站口的喧嚣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瞬间将她们吞没。
人潮汹涌,背着行囊的、拖着行李箱的、大声吆喝的、焦急张望的……
无数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口音汇成一股浑浊的洪流,裹挟着她们向前移动。
空气里弥漫着汽车尾气、廉价香水、汗水和各种食物混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气味。
巨大的电子屏闪烁着刺目的广告,广播里冰冷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列车信息。
花谱被这庞大的混乱冲击得头晕目眩,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歌爱的手腕,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小船。
歌爱的手腕纤细,皮肤冰凉。
她并没有挣开,只是脚步沉稳地带着花谱在人群中穿行。
她似乎对这种人潮的冲击有着天然的免疫力,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指示牌,避开那些过分热情拉客的旅馆掮客和出租车司机。
花谱能感觉到歌爱手腕上清晰的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沉稳得不像刚刚经历过血腥逃亡的少女。
这奇异的稳定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开了周遭的喧嚣和花谱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们沉默地走着,像两滴融入大海的水珠,随着人流涌出了巨大的车站穹顶。
外面是更广阔、更嘈杂、更光怪陆离的世界。
车流如织,喇叭声此起彼伏,巨大的高架桥如同钢铁巨龙盘踞在城市上空。
潮湿闷热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这座城市特有的,仿佛永远无法消散的火锅底料和工业尘埃混合的味道。
花谱仰头看着那些高耸入云、灯火通明的摩天楼。
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渺小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这里太大了,太陌生了,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窥探的眼睛。
“这边。”
歌爱低声说,拉着花谱拐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巷子。
瞬间,震耳欲聋的车流声被隔绝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巷子里更嘈杂的市井声。
大排档锅铲翻炒的铿锵声、划拳喝酒的喧闹声、劣质音响放出的流行歌曲、还有楼上住户晾晒衣物滴落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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