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1日，星期一
收假了。
晴空万里，蝉鸣依旧。
暑假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空气里却已飘浮着新墨水和崭新笔记本的独特气息。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喧嚣的人声和明亮的晨光扑面而来。
新学期的第一天，总有种混杂着期待与尘埃落定的躁动感。
我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向那个熟悉的角落。
靠窗倒数第二排，那个仿佛自带透明屏障的位置。
歌爱果然已经在那里了。
她侧身对着教室门口，微微低着头。
刘海遮住了小半张脸。
她正极其专注地……用手指尖拨弄着窗台上花盆里一株可怜的多肉植物叶片。
阳光穿过玻璃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跃，在她微抿的唇角和略显苍白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像一幅被精心框在喧嚣教室里的静物画。
周遭的热闹与她无关，只有指尖那片小小的叶片是她的整个世界。
她的同桌位置空着，一个完美的空缺。
我嘴角向上弯了一下，拎着书包，目标明确地穿过还在兴奋交谈，交换假期见闻的人群，径直走向那个角落。
我能感觉到几道好奇的视线追随过来，带着探究和些许议论。
但我毫不在意。
走到她桌边，我停下脚步，影子落在她正在研究的多肉叶片上。
她像是被惊扰了领地的小动物，指尖的动作瞬间停滞。
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在积蓄勇气，或者只是单纯地抗拒面对。
几秒钟后，她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视线先是落在我垂在身侧的手上，然后才一点点向上，最终对上我的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或警惕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窗外的晴空和我的身影。
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
惊讶？紧张？还有一丝……被突然闯入私人领域的不安？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比如“这里有人了”之类的拒绝。
但最终只是抿得更紧，视线飞快地飘向别处，耳根那抹熟悉的粉色悄然蔓延。
我拉开她旁边空着的椅子，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帆布书包塞进桌肚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椅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嘈杂的教室里并不明显。
但对她而言，大概如同惊雷。
我能感觉到她整个身体的线条瞬间绷紧了。
她下意识地往窗边缩了缩，试图拉开那并不存在的几厘米距离。
手指紧紧攥住了摊在桌面上、崭新得刺眼的数学书扉页。
“早。”
我侧头看向她，声音带着晨光般的清朗。
“……早。”
她极其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音节，声音低得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她依旧侧着头，固执地看着窗外，仿佛窗外的梧桐树突然变得无比迷人。
老师开始点名，宣布新学期事项，调整座位表……
当念到我的名字和新的座位安排时……
“花谱，坐到歌爱同学旁边。”
……
我能清晰地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猛地转过头，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受惊的鹿，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苍白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回给她一个无辜又温和的微笑。
仿佛这一切都是老师的安排，与我无关。
她瞪着我，嘴唇动了几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气鼓鼓地猛地扭回头，用力翻开数学书，发出哗啦一声响，仿佛那本书跟我有仇。
但那红透的耳廓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整个上午，她都像一座高度警戒，随时可能喷发的休眠火山。
身体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尽量远离我的姿势，视线死死黏在黑板或书本上，绝不往我这边偏移哪怕一度。
偶尔需要传递作业本或试卷时，她的动作快得像被烫到，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纸张最边缘，避免任何可能的接触。
回答老师提问时，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琴弦。那副极力想要维持“我们不熟”的姿态。
在旁人看来大概生硬又别扭。
但在我眼里，却充满了令人忍俊不禁的可爱。
直到午休的铃声响起。
教室里瞬间被饭盒打开的声响和交谈声填满。
她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弦稍微放松，拿出一个高端的便当盒，准备开启她的“隐形用餐模式”。
我慢条斯理地打开自己的书包，没有拿出便当，而是从里面取出一个用白色半透明玻璃纸仔细包裹好的东西。
阳光透过玻璃纸，映出里面一抹柔和的、带着渐变色调的紫。
那是一枝精心挑选的、盛放的紫阳花。
花瓣层层叠叠，饱满圆润，从深紫到浅粉的过渡自然又温柔，像凝固的朝霞。
玻璃纸外面，还用细细的银色丝带系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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