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里，空气仿佛分成了两层。下层是冰，凝固在星图龙城周边那三个如同催命符般的巨型红点上；上层是火，在每个人眼中燃烧，那是接收到全球同胞信号后燃起的希望与激动，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救还是不救”的激烈争执。
“救？我们拿什么救？！”一位头发花白、资历颇深的老派参谋，因为激动，脸色涨红，手指几乎要戳到星图上龙城的标识，“‘龙吟’矩阵能量储备已经跌破百分之六十！弹药库存经过刚才几波消耗，最多支撑一场高强度防御战！我们自己都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外面那三个大家伙碾碎！这个时候分兵分资源，就是自断生路！是愚蠢！是对龙城百万幸存者的不负责任！”
“王参谋说得对！”立刻有人附和，“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其他据点，我们早就被波塞冬族踏平了！生存是第一要务，我们必须集中所有力量，确保龙城不失！”
“放屁！”王小磊猛地从角落里跳起来，他刚才一直在试图修复一个受损的通讯模块，此刻脸上还沾着油污，眼睛却瞪得溜圆，“生存生存！就TM知道缩在壳里生存！等外面那些信号一个一个熄灭，等全世界就剩咱们龙城一个孤岛，你觉得波塞冬族会跟咱们玩过家家？到时候它们所有力量压过来，咱们这破壳子能顶多久？一天？还是两个小时？！”
他挥舞着手中的扳手，激动地指向那台还在断断续续接收信号的监听设备：“听听！那是纽约！是欧罗巴！是巴西亚马逊！他们还在打！还在叫咱们兄弟！咱们能眼睁睁看着兄弟去死吗？！”
“那是妇人之仁！”王参谋怒斥，“末世之中，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为了虚无缥缈的‘兄弟情谊’，赌上龙城所有人的性命，你这是犯罪！”
“你他妈才犯罪！冷血的老顽固！”
“你说什么？！”
争吵瞬间升级，支持固守和主张支援的两派人员情绪激动，面红耳赤，几乎要撸起袖子当场干架。雷将军脸色铁青，站在中间，一时也难以决断。固守，看似稳妥，却可能陷入最终的孤立无援；支援，充满风险，甚至可能加速自身的灭亡。
整个指挥中心乱成一锅粥，绝望与希望，自私与道义，在此刻激烈碰撞。
我站在全息星图前，目光扫过那三个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于龙城之上的猩红光点，又掠过那些在广阔却布满猩红的世界地图上，顽强闪烁着、代表着其他幸存者据点的、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细小光点。
纽约……欧罗巴……亚马逊……北极……
一个个地名，在旧时代代表着繁华与文明，此刻，却只是绝望深渊中，几簇随时可能被黑暗吞没的残火。
王小磊说得对，孤岛，终将沉没。
王参谋也没错，活下去，是末世的第一法则。
但，怎么活？
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祈祷掠食者先去吃别人，最后才轮到自己？
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海底基地那头“海皇”替身冰冷戏谑的眼神，闪过它金蝉脱壳时那份从容与算计。我们的对手，拥有着超越我们理解的智慧和力量。它们会给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吗？
不会。
它们就是要用绝对的力量，碾碎我们所有的希望，包括我们心中最后的那点……人性光辉。
猛地，我睁开了眼睛。
一步跨到控制台前，在所有争吵声达到顶峰的瞬间，抬起右拳，包裹着尚未完全修复的“冥鸦”外部装甲模拟层，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控制台面板上！
哐——！！！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伴随着四溅的电火花和金属碎屑，骤然炸响！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心头一跳，争吵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我缓缓抬起拳头，无视了手背上传来的细微震痛，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尤其是刚才吵得最凶的那几位。
“都他妈闭嘴！”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回荡。
“觉得守住龙城这一亩三分地，就能苟延残喘活下去的……”
我伸手指向大门的方向，语气森然。
“现在，就可以滚出去，找个角落安安静静等死了！”
没人动。所有人都被我这从未有过的凌厉气势镇住了。
我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那幅巨大的全息星图，手指点在龙城的位置，然后缓缓划过，依次点过纽约、欧罗巴、亚马逊、北极……那些微弱的光点。
“告诉我，”
我的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叩击人心的力量。
“是一根筷子容易折断……”
我的手指猛地收拢，仿佛攥住了一把无形的筷子。
“还是一把筷子……容易折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星图，看着龙城那相对明亮的光点，和远方那些微弱、却数量不少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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