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冰冷的沥青海中挣扎而出,带着粘稠的阻力和刺骨的寒意。顾愔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和灵魂被强行剥离又塞回后的扭曲感,让他喉头一甜,几乎要呕吐出来。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触感并非木材或金属,而是一种温润中带着绝对隔绝感的未知材质,仿佛坐在一块拥有了固体形态的光阴之上。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静。
一种吞噬一切的、绝对的寂静。没有空气流动的微响,没有心跳的搏动(他甚至需要刻意去感受才能确认自己心脏仍在跳动),没有远处任何机械或生命的杂音。仿佛整个宇宙的声音都被抽空了,只留下真空般的死寂。
然后,是大。
他置身于一个巨大到超越常规感知的空间。穹顶高远,并非模拟自然天穹,而是由无数细微如尘、不断流动组合、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能量符文构成,它们如同活着的星辰,遵循着某种超越几何的规律运行,编织着一幅庞大到令人思维停滞的动态星图。空间的边界隐没在深邃的暗影里,那暗影并非单纯的黑暗,更像是一种空间的“尽头”,目光投入其中,仿佛会迷失在维度夹缝之中。他所在的区域,被一道柔和却边界分明的光柱笼罩,光柱之外,是朦胧而威严的幽暗。光柱中心,便是那张线条极致简洁、与他座椅同样材质的长桌。桌面上,摆放着几碟食物:烤得金黄、散发着麦芽与黄油焦香的面包,一盘切割整齐、果肉晶莹剔透的未知水果,还有一块煎制得恰到好处、肉汁仿佛被锁在完美焦壳下的肉排。食物的色泽、香气都无比真实、诱人,与这冰冷、宏大、非人的环境形成了尖锐到近乎残忍的对比。
他坐在长桌的一侧,像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他的对面,“极恶”深陷在一张更为宽大、设计却同样极简的椅子里,姿态慵懒,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他换上了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便服,像极了某个科技巨头在私人空间里的休闲装扮。他手中捧着一个骨瓷杯,杯壁薄如蝉翼,里面盛着深色的液体,袅袅白气带着咖啡独有的、带着坚果与焦糖气息的醇香,在这绝对寂静的空间里,这气味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他的手指修长,轻轻搭在杯壁上,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唯有那双眼睛,在低垂的眼睑下,偶尔抬起时,依旧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之下,是洞悉并掌控万物的漠然。那是一种……仿佛已经观看了无数宇宙生灭,再也无法被任何事物真正触动的疲惫与冰冷。
顾愔几乎是本能地,试图调动体内的灵能。意识沉入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那片曾经蕴含着澎湃力量的空间,此刻死寂一片,连最微弱的涟漪都无法激起。他又尝试感应魔力回路,同样空空如也,仿佛那些回路从未存在过。最后,他试图沟通袖中的石中剑,那个亦师亦友、总在关键时刻发出声音的存在,此刻也如同彻底沉睡,或者说,被更强大的力量强行静默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脊椎。
“不必尝试了。”“极恶”甚至没有看他,仿佛顾愔体内的一切挣扎都在他意识的监控屏幕上清晰显示。他吹开杯口的热气,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满足的叹息,然后才抬眼看向顾愔,眼神平静无波。“这里的规则,由我书写,由我编译,由我执行。在你通过‘适应性安全协议’之前,那些可能引发系统冲突的‘外部插件’和‘未授权代码’,还是暂时隔离运行比较稳妥。”他放下杯子,骨瓷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却并不刺耳的一响。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餐点,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招待一位远道而来、却不太熟悉的客人,“推荐你尝尝那个‘赫利俄斯果’,来自一个已经坍缩成艺术奇点的维度,味道……很独特。放心,所有物理指标和能量频谱都经过严格检测,符合‘可接触物质安全标准’。如果我想分解你,或者读取你意识最深层的秘密,方法有很多,效率远比下毒高得多。”
顾愔没有动。他的身体依旧因为之前的创伤和力量的丧失而感到虚弱和不适,但他的精神却高度集中,如同绷紧的弓弦。他紧紧盯着“极恶”,试图从那副与自己极其相似、却又感觉无比陌生的面孔上,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意图。他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极度的戒备而显得异常沙哑:“你……费尽周折,把我带到这里……这个……地方。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他刻意避开了“绑架”、“囚禁”之类的词语,试图维持一种表面上的、脆弱的平静。
“极恶”没有立刻回答。他向后靠在椅背上,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加放松,也更加……深不可测。他抬起右手,食指的指尖轻轻抵在光洁的桌面上,开始有节奏地、极其轻微地敲击起来。嗒……嗒……嗒……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仿佛某种倒数计时,又像是一种等待系统响应的提示音。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游离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仿佛在调取某个庞杂数据库中的特定档案,又像是在回忆一段极其久远、蒙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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